手機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文字像黑夜裏的磷火。
    “沒關係，屍體也會說話。”
    蕭媚茹握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看著地上那具尚有餘溫的屍體，李承業的眼睛瞪得巨大，瞳孔裏凝固著生命最後一刻的恐懼。
    他死了，死得太快了，快到沒能吐出半個字的懺悔。
    旁邊的徐穎絛蹲下身子，兩根手指探上李承業的頸動脈。
    沒有搏動。
    她又翻開李承業的眼皮，拿出隨身攜帶的微型電筒照了照，瞳孔擴散，對光線毫無反應。
    “腦死亡，心源性猝死。”
    徐穎絛的聲音冷靜得像在解剖室裏宣讀一份報告。
    “藥劑放大了他的恐懼，他自己的心髒殺了他自己。”
    蕭媚茹收起手機，目光重新落回李承業那張扭曲的臉上。
    “天龍說，要讓屍體說話。”
    徐穎絛站起身，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不存在的眼鏡。
    “怎麽說？”
    蕭媚茹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妖冶的弧度，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支剛剛被她收起來的錄音筆上。
    “他沒開口，不代表我們不能讓他‘開口’。”
    徐穎絛的眼神亮了，她瞬間明白了蕭媚茹的意思。
    她們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一種無聲的默契在兩個女人之間流淌。
    蕭媚茹重新按下了錄音筆的開關，她清了清嗓子。下一秒，從她喉嚨裏發出的不再是她自己那清冷魅惑的聲音，而是一種帶著極度驚恐、瀕死喘息的，屬於一個中年男人的嘶吼！
    “別……別過來！魔鬼！你們是魔鬼！”
    那聲音赫然是李承業的！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連那份被恐懼擠壓到變調的破音都分毫不差！
    徐穎絛站在一邊，靜靜地聽著。她看著蕭媚茹，眼神裏第一次出現了除冷靜之外的東西。
    那是……震驚。二嫂的音律天賦，根本不是用來彈琴的。她是天生的模仿者，是聲音的魔術師！
    “我說！我全都說！”
    “是……是陳東！我們台長陳東讓我幹的！”
    “五年前是他收了錢，讓我製作那期節目……所有的證據都是偽造的！是我們……是我們親手把葉家釘死在恥辱柱上的！”
    蕭媚茹的聲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淒厲，仿佛一個即將溺死的人在做最後的掙紮。
    “他……他還讓我……去勾引他的情人林薇薇……他拿這個當把柄控製我……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被他當狗一樣使喚了！”
    “求求你……放過我……啊——！”
    一聲長長的，撕心裂肺的慘叫。然後，一切歸於死寂。
    蕭媚茹關掉了錄音筆，她輕輕喘著氣，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剛才那段表演，耗費了她巨大的心神。
    “怎麽樣？”
    她問徐穎絛。
    徐穎絛點了點頭，眼神裏帶著一絲學術研究般的狂熱。
    “聲紋匹配度可以達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剩下的百分之五可以解釋為極端情緒下的正常誤差，沒有人能聽出破綻。”
    “很好。”
    蕭媚茹將錄音筆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
    “現在，該布置舞台了。”
    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我們還有十五分鍾。”
    ……
    十五分鍾後。
    包廂的門從裏麵被輕輕打開，兩個穿著服務生製服的女人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她們推著一輛餐車，上麵蓋著銀色的餐蓋，仿佛剛剛為客人送完餐點。
    走廊裏空無一人，她們從容地走進員工電梯，消失在會所的監控死角裏。
    幾乎在同一時間，會所外一條陰暗的後巷裏，一輛黑色的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入黑夜，匯入京都川流不息的車河，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
    而在那間被反鎖的VIP包廂裏，李承業的屍體已經變了一個樣子。
    他全身赤裸地躺在昂貴的地毯上，身上胡亂地蓋著一件女人的香檳色連衣裙。
    他身邊的矮幾上不再是紅酒和雪茄，而是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幾個用過的注射器以及一部屏幕還亮著的手機。
    手機的屏幕上是通話記錄界麵，最後一個撥出的號碼備注著一個名字。
    “薇薇寶貝”。
    整個現場被偽裝成了一場極致淫亂的吸毒派對之後，男主角嗨大了，馬上風暴斃的醜聞現場。
    一切都布置得天衣無縫。
    除了……李承業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那雙眼睛裏凝固的，不是嗑藥後的癲狂，而是最原始最純粹的恐懼。
    ……
    京都，市郊，廢棄別墅。
    大廳裏燈火通明。
    剩下的六位嫂子都沒有睡，她們圍坐在一起，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謝流煙的電話就放在桌子中央，她已經和那個叫劉海的副司長通過了三次電話。
    從一開始的色厲內荏，到中間的驚恐萬狀，再到最後的搖尾乞憐。
    那條狗，已經徹底被馴服了。
    “天龍投資”的注冊手續，以及第一批“資產”，明天早上就會送到她的手上。
    可她沒有一絲喜悅，所有人的心，都懸在派出去執行任務的蕭媚茹和徐穎絛身上。
    那才是真正的，在刀尖上跳舞。
    “吱呀——”
    別墅那扇破舊的大門被推開了，兩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是蕭媚茹和徐穎絛！
    她們回來了！
    “二嫂！四弟妹！”
    三嫂秦詩玥第一個衝了上去，她抓著兩人的手上下打量著，生怕她們少了一根頭發。
    “怎麽樣？你們沒事吧？”
    蕭媚茹搖了搖頭，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沒事。”
    徐穎絛則顯得有些興奮，她推了推眼鏡。
    “實驗……很成功。”
    “李承業呢？”大嫂謝流煙站起身，沉聲問道。
    蕭媚茹的目光看向了葉天龍，他一直坐在角落的陰影裏，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魚，死了。”
    蕭媚茹輕聲說道。
    “舞台也搭好了，現在，就等觀眾入場了。”
    葉天龍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深邃如夜。
    “觀眾已經來了。”
    他拿起自己的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電話隻響了一聲就接通了。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疲憊卻依舊銳利的女聲，是季夜星。
    “金鳳凰會所，三樓，VIP03號房。”
    葉天龍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
    “裏麵有個死人，六扇門再晚去一步，好戲可就錯過了。”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取下電話卡，用兩根手指捏成了碎片。
    季夜星在那頭聽著手機裏的忙音，愣了足足三秒。然後她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衝！
    又是他！這個聲音她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個混蛋，殺了人竟然還敢主動報警？！
    他到底想幹什麽！
    ……
    淩晨四點。
    金鳳凰會所被一片紅藍相間的警燈徹底包圍，季夜星帶著一隊人衝進了那間包廂。
    門被撞開的瞬間，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奢華的包廂，淫亂的現場，和一具死不瞑目的裸屍。
    “封鎖現場！”
    季夜星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她一眼就認出了死者。
    李承業！京都電視台的副台長！又是一個大人物！
    法醫和技術人員迅速湧入，開始勘查。
    “季隊，初步判斷，死者是藥物過量導致的心髒驟停。”
    “現場發現了高純度的可卡因，還有注射器。”
    “死者的手機裏，最後一個通話記錄是打給一個叫‘林薇薇’的女人。”
    一個年輕警員拿著證物袋跑過來報告。
    “林薇薇？”
    季夜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個名字她有印象，是京都電視台這兩年力捧的一個當紅小花旦。
    “查！”
    季夜星下達了命令。
    “立刻查這個林薇薇的社會關係！”
    季夜星的直覺告訴她，這案子沒那麽簡單。
    現場太“幹淨”了，幹淨得就像一個被人精心設計好的舞台劇。
    尤其是李承業臉上的表情，那根本不是嗑藥嗨死的樣子，那是見鬼了的表情！
    可直覺不能當證據，現場所有的證據鏈都完美地指向一個結論：李承業和某個女人在這裏吸毒鬼混，然後玩脫了。
    就在這時，另一個技術員有了新的發現。
    “季隊！你看這個！”
    他指著地毯上一處不顯眼的角落，那裏靜靜地躺著一支黑色的錄音筆。
    季夜星的心猛地一沉！
    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
    下一秒，李承業那充滿恐懼和絕望的“遺言”，響徹了整個包廂。
    所有人都聽傻了！這裏麵爆出的信息量，太大了！
    汙蔑葉家！台長陳東！情人林薇薇！敲詐勒索！
    這哪裏是一起簡單的吸毒致死案！這分明是一場牽扯到電視台高層內鬥、權色交易、甚至五年前驚天大案的超級醜聞！
    季夜星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了，她明白了。
    葉天龍根本不是在報警，他是在……遞刀子！他借六扇門的手，把這把能捅破天的刀子，遞到了所有人的麵前！
    他要的不是殺一個李承業，他要的，是讓整個京都電視台都跟著陪葬！
    “封鎖消息！”
    季夜星幾乎是吼出來的。
    “今天這裏發生的一切，誰敢泄露半個字，就地免職，接受調查！”
    可惜，晚了！
    就在她下令封鎖消息的同時，一家剛剛完成收購，改名為“利劍傳媒”的網絡媒體，在自己的網站首頁，用最醒目的黑體字掛出了一條新聞。
    ‘驚爆！京都電視台副台長李承業裸死會所，疑似與當紅女星林薇薇吸毒縱欲，現場發現神秘錄音，或牽扯五年前葉家舊案及電視台高層黑幕！’
    新聞下麵，還附上了一段經過處理卻依舊能聽清關鍵內容的音頻。
    一瞬間，整個京都的輿論場爆炸了！這顆重磅炸彈的威力，比劉謙棱那份名單還要恐怖一百倍！
    ……
    別墅裏。
    秦詩玥看著平板電腦上那條已經衝上熱搜第一的新聞，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謝流煙買下的媒體，秦詩玥挖出的黑料，蕭媚茹和徐穎絛搭好的舞台。
    她們每個人都是這場完美獵殺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她們看著葉天龍，眼神裏充滿了狂熱的崇拜。
    這個男人，她們的小叔子，他不是在複仇，他是在導演一出大戲，一出把所有仇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上的複仇大戲！
    葉天龍緩緩站起身，他走到那本黑色的賬本前，拿起那支沾著血的紅筆。
    在“李承業”的名字上畫下了一個重重的叉，然後，他的手指緩緩下移，落在了賬本的下一個名字上，陳東。
    “嫂子們。”
    葉天龍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讓所有人都為之戰栗的冰冷。
    “戲，才剛剛開場，現在，該請下一位主角登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