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龍的聲音在防空洞裏落下，沒有回響，隻有冰冷的鋼鐵牆壁，將那份癲狂的殺意原封不動地反射回每個人的瞳孔裏。
    空氣凝固了。
    謝流煙看著葉天龍，看著他那張平靜得可怕的臉，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塊燒紅的炭。
    “電視台？在直播裏殺人？”
    她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
    “天龍，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我們和趙無極之間，再也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我們徹底站在了整個國家機器的對立麵！”
    “我們會被定義為恐怖分子！”
    葉天龍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那眼神裏沒有絲毫的動搖。
    “大嫂。”
    “從五年前葉家滿門被屠的那一刻起，我們和他們之間就隻剩下你死我活。”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
    “至於恐怖分子這個名號……”
    葉天龍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都已經把通緝令貼滿了全城，我們再多背一條罪名又何妨？他想讓我們遺臭萬年，那我們就把這潭水攪得更渾！”
    “渾到讓所有人都看清楚，到底誰才是那個藏在水底，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
    謝流煙不說話了，她看著葉天龍眼中的那片黑色火焰，知道自己再也勸不動了。
    或者說，她內心深處那頭被壓抑了五年的野獸也被徹底點燃了。
    是啊。
    都到這一步了。
    還有什麽好怕的？
    秦詩玥推了推眼鏡，鏡片上反射著屏幕上那張屬於方世民的肥胖臉龐。
    “京都電視台是趙無極的喉舌，也是他的輿論堡壘。”
    “安保級別，僅次於六扇門總部，正門有城衛軍的裝甲車駐守，三十二名安保人員二十四小時巡邏，所有進出人員和車輛都要經過三重身份驗證和X光掃描。”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一張電視台的內部結構圖被放大。
    “整棟大樓覆蓋著軍用級別的信號屏蔽網，我的信號……很難滲透進去。”
    “直播間在十八樓，隻有一部專用電梯可以抵達，需要虹膜和指紋雙重驗證。”
    “這根本就不是電視台。”
    秦詩玥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棘手的神色。
    “這是一座插在京都心髒的軍事要塞。”
    “要塞？”
    葉天龍笑了，那笑容裏帶著一絲輕蔑。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攻不破的要塞。”
    “隻有不夠鋒利的刀。”
    他走到徐穎絛的麵前。
    這位沉默的化學天才已經將一個精致的金屬注射器放在了托盤上，注射器裏流動著一種淡金色的液體，在燈光下顯得妖異而美麗。
    “閻王愁。”
    徐穎絛的聲音沒有溫度。
    “從一種深海迷幻水母的神經腺體中提取。”
    “注射後會瞬間摧毀人體的心理防線，讓大腦皮層陷入最原始的恐懼狀態。”
    “在這種狀態下他會把你當成他內心最敬畏的神明。”
    “你問什麽他就會答什麽，絕無半句虛言。”
    “藥效隻有三分鍾。”
    徐穎絛看著葉天龍。
    “三分鍾後，他的大腦會因為信息過載而徹底燒毀，變成一個真正的白癡。”
    葉天龍拿起那支注射器，感受著它冰冷的金屬質感。
    “三分鍾。”
    “足夠了。”
    他轉向蕭媚茹。
    這位風華絕代的二嫂已經再次進入了那種“換魂”的狀態。
    她對著一麵鏡子，調整著自己臉上的每一寸肌肉，模仿著資料裏那個特約評論員的說話口吻和習慣性的小動作。
    “二嫂，你隻有一個機會。”
    “進入大樓後，我會切斷電梯的監控，給你三十秒的時間，在電梯裏解決掉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徹底成為那個評論員。”
    “你的任務是走進直播間，坐在方世民的對麵，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蕭媚茹對著鏡子，露出了一個屬於評論員的，知性而溫婉的微笑。
    “放心。”
    “演戲，我是專業的。”
    葉天龍點了點頭，目光最後落在了謝流煙身上。
    “大嫂。”
    “那份禮物……”
    謝流煙的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她打開了自己的電腦。
    屏幕上是一個被命名為“審判日”的加密文件包。
    “準備好了。”
    她的聲音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
    “這裏麵，有五年來我收集到的所有給趙無極當過狗的人的黑料。”
    “從京都的封疆大吏到街頭的黑道混混，一共三百七十二人。”
    “每一個人的每一筆血債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隻要我按下這個鍵。”
    謝流煙的手指懸在一個紅色的發送按鈕上。
    “這份名單會瞬間出現在京都每一個人的手機、電腦、和公共屏幕上。”
    “我要讓整個京都都知道，趙家的這艘船上到底坐了多少肮髒的乘客！”
    葉天龍的眼中露出了讚許的神色。
    殺人誅心。
    大嫂這一招比他殺一百個劉謙棱都狠。
    這是要徹底引爆趙無極苦心經營多年的關係網！
    “很好。”
    葉天龍穿上一件黑色的作戰服，將那支“閻王愁”小心地收好。
    “都準備吧。”
    “一個小時後。”
    “京都電視台，黃金檔新聞直播間。”
    葉天龍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我們不見不散。”
    ……
    夜色如墨。
    京都電視台大樓像一頭鋼鐵巨獸，匍匐在城市的心髒，燈火通明。
    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緩緩停在了大樓門口。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職業套裝，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典雅的女人走了下來。
    她就是今晚的特約評論員，趙思雅，也是蕭媚茹。
    “趙老師，這邊請。”
    電視台的副台長早已在門口等候，一臉諂媚的笑容。
    蕭媚茹微笑著點了點頭，儀態萬方，她在兩名安保人員的護送下，走向那道象征著身份的安檢門。
    滴。
    證件驗證通過。
    滴。
    虹膜掃描通過。
    冰冷的電子門緩緩打開。
    就在她邁步走進去的瞬間，她戴在耳朵裏，一個小到幾乎看不見的肉色耳機中，傳來了秦詩玥冰冷的聲音。
    “三，二，一。”
    “動手。”
    蕭媚茹的眼神驟然一變！
    那份溫婉和知性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殺意！
    她的手肘快如閃電，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撞去！
    噗！
    一聲悶響。
    身後那名副台長的胸口瞬間塌陷了下去，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軟倒在地。
    另外兩名安保人員臉色劇變，剛要去拔槍。
    蕭媚茹的身體像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原地一個旋轉。
    兩根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毒針，已經從她的指間飛出，精準地沒入了他們的脖頸。
    兩人身體一僵，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整個過程不到兩秒。
    寂靜無聲。
    蕭媚茹看都沒看地上的三具屍體，從容地走進了那部專用電梯。
    電梯門緩緩關閉。
    而此時，在電視台大樓的另一側，陰影之中。
    葉天龍像一隻壁虎，貼著光滑的玻璃幕牆，無聲無息地向上攀爬。
    他的手指像鋼爪，每一次發力都能在堅硬的牆體上摳出細微的凹痕。
    十八樓的高度，對他而言如履平地。
    ……
    十八樓，新聞直播間。
    導播和工作人員正在做著最後的準備。
    台長方世民挺著他那碩大的啤酒肚，坐在主播台上，一臉的意氣風發。
    今晚，他要親手給葉天龍和那幾個葉家餘孽釘上最後一顆棺材釘。
    隻要辦好這件事，他就能徹底坐穩這個位置，成為趙無極真正的心腹。
    這是方世民來之不易的機會，要不是陳東畏罪自殺了，他一輩子都無法染指台長的位置。
    “各單位注意！”
    “直播倒計時！”
    “十，九，八……”
    電梯門開了。
    蕭媚茹扮演的“趙思雅”款款走出，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坐到了方世民的對麵。
    “方台長，久仰。”
    她微笑著伸出手。
    “趙老師客氣了，能請到您是我們的榮幸。”
    方世民握住她的手，隻覺得入手一片冰涼，滑膩如玉，心中不由得一蕩。
    “三，二，一！”
    “開播！”
    演播室瞬間安靜下來，刺眼的聚光燈亮起，紅色的“ON AIR”指示燈也隨之亮起。
    方世民清了清嗓子，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義正辭嚴的表情。
    “各位觀眾晚上好，這裏是京都衛視焦點直擊。”
    “就在今天，我市發生了一起極其惡劣的恐怖襲擊事件。以葉家餘孽葉天龍為首的犯罪團夥，公然挑釁法治，刺殺公職人員……”
    他正說得慷慨激昂。
    突然，他麵前的提詞器屏幕毫無征兆地黑了。
    緊接著，整個演播室所有的燈光啪的一聲，全部熄滅！
    現場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怎麽回事！”
    “備用電源！快！”
    導播在外麵失聲怒吼。
    可沒等備用電源啟動，一束雪亮的聚光燈突然從天花板上打了下來。
    光柱的正下方不是方世民，也不是蕭媚茹，而是一個穿著黑色作戰服，臉上帶著惡鬼麵具的男人。
    葉天龍。
    他不知何時，已經像個幽靈一樣站在了演播室的正中央。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大腦一片空白。
    “你是誰！”
    方世民嚇得從椅子上摔了下來，指著葉天龍，聲音都在發抖。
    葉天龍沒有回答他，他隻是緩緩地抬起手打了個響指。
    啪。
    演播室的大屏幕亮了。
    屏幕上出現的不是電視台的台標，而是一個猙獰的用鮮血寫成的“奠”字。
    全京都，所有正在收看這檔節目的電視機前的億萬觀眾都看到了這詭異而恐怖的一幕。
    “從現在開始。”
    葉天龍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了整座城市。
    那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這個頻道由我接管。”
    “自我介紹一下。”
    葉天龍緩緩地摘下了臉上的麵具，露出了那張清秀卻寫滿滄桑和仇恨的臉。
    “我叫，葉天龍。”
    轟！
    整個京都，在這一刻徹底沸騰了！
    “現在，讓我們歡迎今晚的第一位嘉賓。”
    葉天龍的目光像利劍一樣，刺向了癱在地上的方世民。
    方世民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就想往外跑。
    可他剛爬出兩步，一隻穿著高跟鞋的腳就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背上。
    是蕭媚茹。
    她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臉上那份知性的微笑早已消失，隻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
    “方台長。”
    “節目，才剛剛開始呢。”
    葉天龍緩步走到方世民的麵前，蹲下身子，將那支閃爍著淡金色光芒的注射器，對準了他因為恐懼而劇烈跳動的脖頸。
    “方台長，別緊張。”
    “我隻是想請你……跟全京都的觀眾講個故事。”
    “一個關於你這些年如何為趙無極做事，又是汙蔑了多少清白之人，顛倒了多少黑白的故事。”
    噗。
    針頭刺入，藥劑被緩緩推入。
    “啊——！”
    方世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眼球暴突，口吐白沫。
    幾秒鍾後，他安靜了下來。
    他看著葉天龍，那眼神裏充滿了極致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神。
    “現在。”
    葉天龍的聲音像魔鬼的低語。
    “可以開始你的……懺悔了。”
    方世民跪在地上，涕淚橫流，對著鏡頭，開始一五一十地將五年間所做的肮髒事，將趙無極的命令，將他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全部……說了出來。
    同一時間。
    謝流煙在那地下防空洞裏，看著直播畫麵中方世民那張醜陋的臉，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她毫不猶豫地按下了那個紅色的“發送”鍵。
    “審判日，降臨。”
    嗡——
    全京都，所有人的手機，在這一刻同時震動了一下。
    一份名為京都罪人錄的文件，被強製推送到了每一個人的屏幕上。
    點開。
    三百七十二個名字，密密麻麻。
    每一個名字後麵，都附帶著他們累累的罪證。
    貪汙，枉法，殺人，滅門觸目驚心！
    整座城市徹底陷入了死寂，然後是前所未有的暴動！
    直播間裏。
    方世民已經說完了他最後一句懺悔。
    葉天龍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這條已經毫無用處的狗。
    “你的故事講完了，謝謝你的配合。”
    葉天龍從腰間拔出一把軍用匕首，反手握住。
    “作為獎勵，我送你上路。”
    噗嗤！
    匕首沒入了方世民的心髒。
    幹脆利落，鮮血染紅了整個直播鏡頭。
    葉天龍看都沒看那具正在抽搐的屍體，他走到鏡頭前，那張沾著血的臉被無限放大在全城的屏幕上。
    他的眼神穿透了鏡頭，仿佛在直視著某個坐在莊園書房裏的人。
    “趙無極。”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讓天地都為之戰栗的瘋狂。
    “你又少了一條好狗！”
    說完，他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森然的微笑。
    哢。
    直播信號中斷，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整個京都，徹底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