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之上，秋風蕭瑟。
    林棟之站在葉家祖宅的廢墟前，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身後，是數十名氣息沉凝如山的警衛，以及一群噤若寒蟬的京都舊部。
    這些人，在葉家的雷霆清洗中僥幸逃過一劫，此刻見到林棟之，仿佛見到了救世主，一個個都想上前哭訴，卻被老元帥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氣場所震懾，不敢靠近。
    葉家祖宅，曾經是何等的榮耀。
    朱門高牆，飛簷鬥拱，門前那對鎮宅石獅，是太祖皇帝親賜，象征著無上的軍功與榮寵。
    可現在，這裏隻剩下一片殘垣斷壁。
    石獅被砸得粉碎，朱門化為了焦炭，隻有那塊被換上去的“奠”字牌匾，在風中搖搖欲墜，像是在無聲地嘲諷著什麽。
    “糊塗啊……”
    良久，林棟之才發出一聲複雜的歎息。
    這聲歎息，不知是在說覆滅葉家的趙無極，還是在說那個以更爆裂手段複仇的葉天龍。
    “元帥，那葉天龍狂悖至極，目無王法！他不僅血洗趙家，更是強行接管了六扇門和城衛軍，搞得整個京都人心惶惶！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一個僥幸未被清算的前城衛軍副統領，終於鼓起勇氣，上前哭訴道。
    林棟之沒有回頭，他隻是看著那片廢墟，聲音平淡。
    “趙無極血洗葉家的時候，你在哪裏？”
    那個副統領的哭聲戛然而止，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啞口無言。
    “薛長風逼娶葉家八位未亡人，羞辱滿門忠烈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林棟之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像一記記重錘，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一群隻知趨炎附勢，欺軟怕硬的廢物。”
    老元帥緩緩轉過身，那雙渾濁卻銳利如鷹的眼睛掃過眾人。
    “京都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們每一個人，都有責任。”
    被他目光掃過的人，無不低下頭，羞愧難當。
    “派人去傳話。”林棟之不再理會這些廢物，對身邊的副官吩咐道，“就說我林棟之，想見葉天龍一麵。”
    “元帥，這……”副官有些遲疑，“葉天龍現在是全城通緝的‘恐怖分子’，您親自見他，恐怕……”
    “他父親葉鎮國，曾與我並肩作戰，在北境的冰天雪地裏，擋過同一顆子彈。”
    林棟之的聲音裏，終於有了一絲波瀾。
    “於公，我是大夏元帥，有責任平息京都之亂。於私，我是他父親的戰友，有義務拉他一把，不讓他徹底墜入魔道。”
    “去吧。”
    ……
    消息很快傳回了地下龍穴。
    “林棟之？”
    謝流煙看著情報，柳眉緊蹙。
    “他來幹什麽？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大嫂，不能這麽說。”
    秦詩玥調出了林棟之的資料，投射在全息屏幕上。
    “林棟之元帥一生清廉，剛正不阿，在軍中和民間都有著極高的聲望。五年前葉家出事時，他正在邊境視察，等他趕回京都，一切已成定局。據說，他曾為此事拍碎了一張紅木帥案，並數次上書，要求徹查，但都被壓了下來。”
    “他或許是唯一一個，真心想幫葉家的人。”
    “那又如何？”蕭媚茹擦拭著她那淬了劇毒的指甲，媚眼如絲，“現在才來當好人？晚了！葉家的血債，不需要外人來評判，更不需要他來插手。”
    “天龍，你怎麽看？”
    謝流煙將決定權交給了葉天龍。
    葉天龍正背對著眾人，看著那麵巨大的全息地圖。
    地圖上，無數條信息流正在匯集。
    全國上百個豪門世家，已經有超過八成回複了請柬，表示會“準時赴約”。
    葉家隻用了一天時間，就撬動了整個大夏的半壁江山。
    聽到謝流煙的問話，他緩緩轉過身。
    “他想見我？那就讓他來！”
    “什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天龍，你沒搞錯吧？讓他來龍穴？”謝流煙急道，“這裏是我們的根本！萬一他……”
    “他不敢。”葉天龍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絕對的自信，“而且，他不是想拉我一把嗎？那就讓他親眼看看，我這隻‘墜入魔道’的手，如今握著多大的力量。”
    “讓他看看，他所效忠的那個‘王’，是何等的腐朽不堪。”
    “傳話回去。”葉天龍對鐵鋒下令，“告訴林棟之，今晚八點，龍穴，我等他。”
    “是！”
    ……
    夜，八點。
    當林棟之元帥獨自一人，乘坐一輛普通的黑色紅旗轎車，按照指引，駛入那座廢棄加油站，最終進入這龐大的地下軍事基地時，即便是這位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老帥，眼中也閃過了一抹難以掩飾的震撼。
    這哪裏是藏汙納垢的匪巢？
    這分明是一座能與當世任何一個超級大國相抗衡的戰爭要塞！
    葉家，究竟還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力量？
    在鐵鋒的帶領下，林棟之穿過戒備森嚴的通道，來到了總指揮中心。
    葉天龍就站在平台的最高處，背對著他，俯瞰著下方那片由數據流構成的“京都”。
    “天龍賢侄，五年不見，你……”
    “林元帥。”葉天龍打斷了他，緩緩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父親和八位哥哥的在天之靈，恐怕擔不起你這一聲‘賢侄’。”
    林棟之的臉色一滯，眼中閃過一絲痛心。
    “我知道你心裏有恨，趙無極罪該萬死，那些附逆的官員也該殺。但是，你現在做的，已經超出了複仇的範疇！”
    老元帥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金戈鐵馬的威嚴。
    “強行接管軍政，威逼百官，這與謀逆何異？你對得起你父親葉鎮國一生的忠誠嗎？對得起葉家滿門的榮耀嗎？”
    “忠誠？榮耀？”
    葉天龍笑了，笑聲裏充滿了無盡的譏諷。
    他一步步從平台上走下來，走到林棟之麵前，兩人相距不過三尺。
    “我父親忠誠了一輩子，換來的是什麽？是屍骨未寒，家破人亡！”
    “我八位哥哥為國盡忠，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是什麽？是墳墓被毀，勳章被盜，死後都不得安寧！”
    葉天龍猛地從懷裏掏出那枚燒得殘破的勳章，幾乎要戳到林棟之的臉上！
    “你告訴我！這就是你所說的忠誠和榮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