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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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賊偷東西,在查到證據之前,又怎會承認?”洪大林盯著沈染星的臉,“你讓我搜身,若是我確認你確實沒偷,我便放你離開。”
    沈染星警惕地盯著他。
    她相信母豬會上樹,也不可能相信洪大林會安分搜身。
    洪大林一看便是有備而來,她在等她獨自一人,他也在等她落單。
    此時,沈染星多麽希望白塵燼如同上次那般,也藏在某個角落。
    可他不在。
    想到這裏,沈染星腦子卡頓了一下。
    他真的不在嗎?他喜歡恐嚇她,或許他正在暗中看著,冷漠地看著她的遭遇,她的驚恐。
    不知他的底線在哪裏。若是他……沒有底線該怎麽辦?
    無論她發生何事,他隻袖手旁觀怎麽辦?
    她不是原書女主,她隻是模仿了原女主,讓他生出些許興趣的人。
    若是她真的死了,他回到原書女主身邊,開始了重要角色的軌跡,也理所當然……
    她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配角嗎?在書中連名字,不,她甚至是個從未出過場的人,她連配角也不是。
    或許隻是白塵燼見過的,不足為道的一個人。
    她所經曆的,可能隻是佐證他惡貫滿盈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事件。
    兩人雖說相見不過幾日,她卻早已在書中,單方麵先認識了白塵燼。
    伏妖居裏,她最了解,最熟悉的是他,在充滿危險的陌生環境裏,她似乎對他產生了畸形的依賴……
    可她現下猛然發現,這依賴隻是一廂情願。
    不知名情緒轟然決堤,無力感死死裹住她的心。
    沈染星深吸一口氣,一遍又一遍的讓自己冷靜下來。
    情況還沒那樣糟糕,何必提前亂了陣腳。
    她自知硬剛不過,隻能退一步,道:“搜身可以,你讓緋煙來搜。”
    洪大林立刻拒絕:“不用搞那麽麻煩!我現在直接搜。”
    那便是談不攏了。
    馴妖師給妖上妖釘前,必先耗盡其氣力。而最利落的手段,便是打到它們筋骨酥軟、妖力潰散。
    所以這個房間裏有不少刑具,錘子,鞭子,鐵棍,狼牙棒……
    沈染星餘光掃過刑具,心跳得很快,手在發抖。
    洪大林看起來勢在必得,今日此事定是無法調和了。
    她在心中計算敲暈洪大林、救出雪貂、今晚逃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沈染星假裝恐懼退了兩步,現下手邊恰好就有一根狼牙棒,通體漆黑,靠在凹凸不平的牆壁上。
    洪大林見她漏了怯,愈發張狂,朝她走去。
    沈染星極度緊張,大腦充血,她握了握拳頭,止住發抖的動作,手腕一轉,往後摸到了冰冷的狼牙棒。
    “你們怎麽還在這裏?”
    門口忽然傳來聲音,這一道聲音,對於沈染星而言,宛若天籟。
    逆著光,沈染星看到了林緋煙,火盆跳躍的火苗給她鍍上了淡淡的橙色。
    “我正要走!”沈染星反應極快,邊說邊朝著林緋煙走去,速度快到幾乎要跑起來。
    林緋煙似乎並未察覺到她的異樣,彎眼笑道:“好。”
    洪大林站在原地,並未阻止,隻是轉身定定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夕陽餘暉散盡,西邊天空已經泛起蟹殼青。
    沈染星與林緋煙並肩走著。
    “其實我並不覺得我做的事情很殘忍,那些已經瘋了,或者已經殘了的妖,繼續活著,不過是在掙紮,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折磨,不如一死為快。”
    林緋煙的這一番言論,著實讓沈染星有些吃驚,她看著林緋煙,隻見她眸色溫柔,仿佛隻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這生殺之事,對於她而言,或許真的隻是尋常事。
    沈染星試圖說服自己,她說得有道理,可心中依舊冒出強烈的疑問。
    “若是那些小妖還想活著呢?”
    林緋煙勾了勾唇角,態度無所謂,語氣很平靜:“它們已經落到這樣的田地,生死早不是它們自己能夠決定的。”
    沈染星自然也知道,生死由不得他們,可她糾結的是……
    林緋煙說起來為何能如此平靜。
    分明是個良善之人……
    難道是經曆了這日複一日的殺戮,已經麻木了嗎?
    沈染星並不打算直接挑明。
    其實林緋煙,甚至她,跟那些妖的處境又有何不同。
    都身不由己,都受人所控。
    兩人一路閑談,不覺已行至岔道口。
    左側大道寬闊,朱門繡戶鱗次櫛比,右側窄巷幽深,低矮的瓦房密密擠作一團,對比慘烈。
    林緋煙與伏妖居的管事一樣,住在左側。
    而沈染星與馴妖師或者其他雜役一樣,住在右側。
    兩人道了別,朝著各自的方向走了。
    暮色漸濃,沈染星並未立即回房,腳尖一轉,朝著白塵燼的住處而去。
    白塵燼是伏妖居的搖錢樹,自然有資格住到左側那富麗堂皇的大房子,隻是他拒絕了。
    緣由很簡單,他不樂意。
    這事不知惹了多少人暗恨,他們夢寐以求的事,被他一句“不喜”便輕飄飄地拒絕,連理由都懶得找。
    他的態度無疑化作了一個巴掌,狠狠抽在他們臉上,打得他們破防了。
    沈染星每每聽聞此事,都想開口詢問,打了他們的臉的當事人,也就是白塵燼,他知情嗎?
    她見他們恨得牙癢癢的,沒敢問出口。
    不過,當事人大抵是不知情的,這隻是一個一廂情願的巴掌。
    思維發散間,沈染星已經走到了白塵燼房外。
    窗戶大開,窗內有一案桌,隻放著一個圓肚窄口白瓷瓶,一支淡藍色夏花插在瓶裏,迎風招搖。
    視線往裏,還是沒見著人。
    沈染星前來,一來是想問清楚方才他是否在馴妖院,得想辦法在他心中給自己埋下一條底線,別嚇得太過火,把她嚇死了……
    二來則是要與他溝通提前逃離妖院的事。
    可她等到夜色濃鬱,也沒等到人。
    沈染星隻得先回了房。
    睡前,沈染星將購置的逃跑物資,以及財物都藏到床底下,鎖好門窗,才躺到了床上。
    才閉上雙眼,門哢噠響了一聲,她猛地睜開。
    洪大林今日那勢在必得的模樣浮現在腦海中,沈染星心底惴惴不安,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門又響了一下,沈染星深吸一口氣,把目光放在了門上。
    她還想著,洪大林今日並未得手,會緩幾天,但如今一想,這種想法似乎沒有任何依據。
    沈染星愈發不安,隻得起身,披著外袍輕手輕腳走到門邊。
    門又響了。
    她被嚇得一抖,細細查看,卻發現是風吹的。
    沈染星稍微放下心來,緊繃的神色也緩和不少。此刻,比起任蘆枝的冤魂,她覺得洪大林這個活生生的人更加可怕。
    她環顧四周,推著沉重的實木櫃子,將其堵到門口,才和衣而眠。
    因任蘆枝的死亡,沈染星昨晚少眠多夢,今日為了偷妖,精神又一直繃著,後來更是遇上圖謀不軌的人……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她累極了。
    即便心底不安,沈染星躺下沒多久,就迷迷糊糊入了夢鄉。
    “嘭——”
    巨大的撞擊聲猛然響起。
    沈染星渾身一抖,陡然驚醒,頭腦疲憊迷糊。
    這是做惡夢了?
    似乎是對她猜想的猴急否認,門與櫃子又狠狠撞了一下。
    沈染星慌忙坐起來,看向門口。
    這一下,直接將櫃門給撞開了,裏頭衣物、雜物掉落一地。
    她屏息凝神,期望那櫃子能擋住門外的人,能讓他放棄,起碼今晚先放棄。
    可這點阻擋,洪大林並未放在眼中。
    門再次劇烈震動,門縫突起,咧開,與櫃子相撞,甚至把櫃子撞遠了些。
    門要撐不住了。
    巨大的撞擊聲,令沈染星打心底感到毛骨悚然。她甚至在裂開的門縫裏,看到了洪大林的湊近的,貪婪的三角眼。
    白塵燼剛從馴妖室回來,裹著渾身戾氣,邁入房間。
    他站在桌前,扯開手背的素帛,一瞬不瞬盯著上麵的紋路,眸色陰沉。
    在他刻意的控製下,身上的妖氣已三年不曾這樣失控了。
    如今再度壓不住,是因他此次馴妖太過急於求成嗎?
    晚風清涼,吹不散他體內的燥熱。
    他煩躁地抬頭,餘光掃過窗口,桌上白瓷瓶裏的夏花,多了一株,是白色的,與藍色那朵十分相襯。
    幾乎是一瞬間,他便猜到這花是沈染星放進來的。
    白色小花在風中顫抖,一張煞白的小臉突然浮現在腦海。
    白塵燼默然注視著小花。
    沈染星在洪大林被逼的步步後退時,他在。
    她是國師的人,與他是你死我活的關係,他不會救她。更何況,那樣的小囉囉也無法解決的話,定是她偽裝的。
    沉默片刻,白塵燼探手,捏住花|徑,一把抽了出來。
    本想直接毀掉,卻頓住了力道,隨手將小白花扔到地上,轉身往床榻走去。
    沈染星當機立斷,迅速爬起來,往窗口衝去,把窗鎖打開,猛地推開窗頁,手腳並用的爬上窗台。
    與此同時,砰的一聲巨響。
    門徹底被撞開了。
    洪大林疾步走近,經過櫃子時,還粗魯地踹了一腳,櫃底與地麵的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落在沈染星的耳中,宛若催命符一般。
    沈染星大半個身子已探出窗外,僅剩一條踏在窗欞上的腿。
    可就是這一條腿,被抓住了。
    洪大林的掌心濡濕,死死攥著她的腳踝,力道極大,恨不得要捏碎她骨頭一般。
    沈染星渾身汗毛瞬間炸起,脊背竄上一股刺骨的寒意。雙手死死扒住窗台,可身體卻仍不受控製地被往後拖拽。
    她猛地抬起另一條腿,用盡全力朝他腹部踹去,洪大林像一堵牆似的,紋絲不動,反震得她腳踝生疼。
    未及再掙紮,腳腕上的手像拖一袋穀物般,將她狠狠拽進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