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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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沈染星腦中裝滿了疑惑。
從白塵燼的所作所為來看,顯然是在幫她報仇,這很符合他有仇必報的風格,下手之幹脆,之利落,與書中的形象一致。
可唯有一點不對,這仇是她的,不是他的,他在意個什麽勁兒?
他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沈染星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在白塵燼心中的地位。
對於白塵燼而言,她隻不過是一個引起了他幾分興趣的人,根本沒到大費周章地幫她報仇的程度。
從白塵燼的反應來看,他對她的遭遇有所預期,早些時候,在馴妖室時,他是在的。那時他並不想管,直接忽視,任由事態發展。
今晚也一樣,若非她從洪大林手中逃脫,若非她來尋他,他根本無心摻和。
甚至見到她出事了,第一反應是冷漠的趕她走……
態度急轉而上,是在她丟掉手中石頭,準備離開的那一刻。
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白塵燼當時首先問的,是她手上的石塊,她將石塊扔了後,沒了小臂的固定,破裂衣襟敞開了。
沈染星按了按心口,他當時看到了……而且眼色瞬間沉了下去。
難道是因為這個?白塵燼殺人如魔,居然是個純情小男生?看見了她露出的一半渾圓,所以對她負責?
這一想法冒出,沈染星打了一激靈,拍了拍自己腦袋。
打住打住,她思想真是踩了西瓜皮,方向不可控,一個勁兒的瞎溜。
要是真是這樣,他還當個屁的魔頭,打鬥過程中對方衣衫破損,那他還要放下屠刀,轉而救人不成。
不過,男女大防方麵,白塵燼的確比較在意。
原書中女主受傷,他背著她尋了戶農戶人家,讓那家女主人給處理傷口。
期間的換藥,清洗,他一概不過手。平日裏也從未有過逾矩的行為。
如此看來,那日她給他親手洗去手上血汙,不可謂不大膽。可他並不抗拒,反倒氣息變得平靜,溫和。
沈染星心跳逐漸加速,是不是隻要維持親密關係,就可以……利用他?
橫在胸前的手臂動了下,最終還是沒有鬆開,她對白塵燼道:“我們先別管他了,我們現在就走吧,離開這裏。”
白塵燼麵色冷漠,卻並未拒絕。
沈染星接著道:“他是東家的親弟弟,要是把他殺了,伏妖居肯定會拚盡全力的追殺我們,這樣一來,我們更難逃了。所以不要殺他了,我們先逃吧。”
白塵燼沉默不言,沈染星以為即將勸說成功,還欲再勸時,白塵燼說話了。
“你不殺了他,我便殺了你。”
沈染星反應了一會兒,才聽懂了這句淡漠的句話。
什麽意思?沈染星實在無法跟上他思緒,不知道的,還以為洪大林想要侵犯不是她,而是他。
此時,他要報複的欲望比她強烈,而且還是要她親自動手的報複欲望,仿佛她的軟弱讓他無法接受,礙著他眼了……
不過她不是他,沒那日天日地,橫行霸道的實力,哪能不顧後果,全憑心意做事。
沈染星搖頭,白塵燼忽地來到她身前,抓住她臂膀,一把扯起她,肌肉拉扯的疼痛讓她麵色一白。
未等她痛呼,他手一推,推著她往洪大林那處走了兩步,她腳尖幾乎要踢到人。
沈染星下意識往後退,背後一重,撞上了白塵燼胸膛。
無處可躲。
沈染星轉頭看白塵燼,他冷冰冰的站著,堵住她的退路,今日她不做點什麽,這一部分顯然過不去了。
沈染星彎腰,撿起一條斷裂的桌腿。桌腿一尺來長,大臂粗,斷口木刺雜亂,是極趁手的武器。
洪大林腿腳也受了傷,爬不起來,兀自朝門口蛄蛹,沈染星一棍敲到他腦袋上,咚的一聲。
空氣安靜一瞬,洪大林蛄蛹動作一頓,表情愈發猙獰,睚眥欲裂地盯著她。
這一棍敲得不輕不重,對洪大林造不成任何傷害,可侮辱性極強。
白塵燼掃了沈染星一眼。
沈染星一個機靈,當機立斷,手起棍落,再次砸在了洪大林額頭上。她這一次的力道很大,棍子沾了血,洪大林右眼被血浸得張不開了,可白塵燼似乎還不滿意。
沈染星心頭害怕,就小聲說道:“這樣就可以了吧,我已經消氣了。”
白塵燼眉頭皺起,看起來更加煩躁了,顯然處於發怒的邊緣,似乎怒到要幹脆將她一起殺了。
沈染星心裏咯噔一下,不敢再說,握住棍子的手緊了緊,將棍子重新揚起。
白塵燼耐心耗盡,不再給她機會,連同棍子一起,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心冰寒,即便隔著素帛,也凍得沈染星手背發麻。
剛才扣住她下巴時,他手指的溫度是正常的,現在卻冰寒得可怖。
這不是她第一次發現他指尖溫度的驟然變化。
他指尖溫熱時,壓迫感會減輕,甚至有些溫和……
沈染星心髒重重跳了一下,他想殺人,起了殺心時,手的溫度才會驟降。
她頓時遍體生寒。
她知道白塵燼有過殺她的心,但沒想到他們每一次見麵,他都想過要殺她。
沈染星不由得想起前幾次,每一次感受到他指尖冰涼的場景。原來最該注意的,不應該是溫度,而是自己的小命……
此時沈染星無比清晰的意識到,她曾在閻王爺麵前閃爍了好幾次……
也不知該說她命苦,還是命大。
白塵燼現在也想殺人了。好在要殺的不是她,可是要……
逼著她殺人!
“我已經消氣了,”沈染星極力壓住所有的恐慌情緒,“如果你還想繼續的話,我把棍子給你,你去打他吧。”
既然他還生著氣,那麽盡管去消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要不逼著她去做就行。
“我去多沒意思,”白塵燼帶著她手腕一轉,木棍端口處超前,“若是你下不去手,我來助你。”
說完,他輕笑了一聲,似乎說她下不去手,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笑完,他膝蓋往前一頂。
腿彎處傳來一陣劇痛,沈染星一聲痛呼,往前跪倒,又是一陣刺痛。
他大爺的!他頂到她的腿彎舊傷,又害她磕到了膝蓋舊傷!疼得她生理眼淚都溢出來了!
可她來不及緩解身上的疼痛,白塵燼攥著她的手,她握著木棍,木刺淩亂又尖銳,朝著洪大林喉嚨戳去。
沈染星顧不得疼痛,拚命的掙紮。
受了二十年文明教育的她,麵對一個毫無抵抗力的人,無論如何也是下不去手的。
更何況殺了洪大林,情況隻會變得更糟糕,簡直是百害而無一利。
此時瘋子才下手。
……或者被瘋子逼著下手。
兩人力量懸殊,沈染星根本掙脫不開,為了看她掙紮的模樣,白塵燼甚至放慢了動作。
隨著木刺一點點刺入活生生的喉嚨,沈染星手臂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炸起來,頭皮發麻,連牙齒都在打顫。
她瘋狂的求饒,求著白塵燼住手,可白塵燼充耳不聞,甚至抬手按在她的脊背,逼迫她靠近血案現場。
沈染星恐懼到了極點,心一狠,一咬牙,冒著手臂肌肉拉傷的風險,扭身撞入白塵燼懷中。
既然親近能夠讓他在意,讓他心軟,那麽看在擁抱的份上,就不要再逼她了。
白塵燼停住手上動作,眼睛微微一眯,放在沈染星後背的手,往上,抓住她的頭發,一把將她扯開。
本想再壓著她繼續的,可她實在太過狼狽。
右臉紅腫,頭發淩亂,眼圈和鼻尖都哭的紅紅的,衣不蔽體,胸前的兩道劃痕紅得刺目,纖弱的身軀控製不住地瑟瑟發抖,雙臂也依舊緊緊環住他的腰身。
此時,他才後知後覺,他鬆開了她的手,木棍不知何時已掉落在地。
扯著她頭發的手一鬆,她便如同吸鐵石一般,又貼了上來。
晚風自窗外掠入,壓低了燭火,房內暗了幾分。
片刻過後,白塵燼眉頭一皺,抓著沈染星臂膀,將她扯開,力道極大,直接把人推倒在地。
沈染星趴在地上,極力平複失控的情緒,剛剛本想著隻是裝裝樣子,可緊繃的弦還是斷了。
這幾天一直積壓著的壓力、恐慌、不安、委屈等負麵情緒,在不合時宜的地點,有失妥當的時間,以及不甚恰當的人麵前,如決了堤般洶湧而出。
身後傳來噗嗤一聲,沈染星扭頭看去。
模糊視線中,白塵燼拔出插入洪大林脖頸中的木棍,血液噴湧而出,洪大林如同缺水的魚,仰著頭,張著嘴,努力地吸氣。
一咳嗽,鮮血從口中溢出,隨後他人倒下,徹底斷了氣。
白塵燼隨手扔了木棍,木棍砸到地板上,悶悶地哐當一聲,滾出幾道血印子。
按照常理,他現下應該過來滅了她的口,畢竟她忤逆了他,最終還是勞煩他老人家親自動手殺人。
可他卻麵色沉靜,似是已平了心中燥火,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他遲遲未動手,可能是因她哭得太誇張。
甚至在他眼中,此等狼狽容貌,或許還有欣賞價值。
沈染星平複情緒失敗,坐在地上,抱著雙膝,抽噎得的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要缺氧了。
白塵燼直挺挺的站在她身前,“觀賞”了一會,似乎終於飽了眼福,轉身往床榻走去。
沈染星啜泣道:“你有衣裳嗎?”
委屈歸委屈,衣服還是要穿的,她現在……胸前涼颼颼的。
白塵燼並未回答。
半晌過後,一件青褐色的交領襴衫罩頭落下,帶著淡淡的雪鬆木氣息,幹燥,清透,給人一種安心的疏離感。
“你有藥嗎?”
沈染星把衣衫裹在自己身上,即便動作緩慢,各處都傳來不同程度的痛,最痛的膝蓋處,還有他的一份“功勞”。
白塵燼沉默片刻,從櫃子裏找出了藥,扔到沈染星懷裏。
沈染星將瓷白的藥瓶握在掌心,用他的衣衫胡亂地抹去臉上的眼淚,得寸進尺地小聲逼逼。
白塵燼才抬起了腳,又落回原處,腳步聲重了些,似乎在問:又怎麽了?
“我們明晚一起逃出去,可以嗎?”
白塵燼轉身離開,冷淡道:“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