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想要改變的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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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茹走進病房,第一眼就看到外甥女頭上厚厚的紗布,心裏猛地一緊。
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加快,幾乎是小跑到床邊,輕輕坐下,伸手探向悠悠的臉,眼神裏滿是心疼:“悠悠,疼不疼?”
陳悠悠努力扯出一絲笑,卻沒能掩住眼底的委屈:“沒事,二姨,我沒事的。”
許茹喉頭一酸,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語氣輕柔:“別逞強,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別硬撐。”
她頓了頓,察覺到空氣裏有些壓抑,於是換了個輕快的語氣,試圖緩和氣氛:“晚上想吃點什麽?二姨給你做。”
悠悠猶豫片刻,小聲說:“想喝排骨湯。”
“好!”許茹毫不猶豫地點頭,“二姨這就去買排骨,晚上給你燉,保證好喝。”
就是這樣一句簡單的承諾,讓悠悠的眼圈微微一熱,她咬著唇,輕輕“嗯”了一聲,眼淚險些掉下來。
許茹心裏揪著,抬眼看向妹妹。隻見許芸正坐在床頭,神情疲憊,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氣。她的眼神遊離,像是心裏壓著千斤重擔,連呼吸都不穩。
許茹歎了口氣,終究還是開口:“小芸,悠悠已經長大了,什麽都看在眼裏。咱們再避著,再忍著,對她才是傷害。今天我就問你一句,你跟陳勁,到底怎麽想的?”
許芸的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衣角,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嗓音啞啞的:“還能怎麽辦呢?他心裏最在乎的是麵子和名聲,他……他應該不會同意離婚的。”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無力,像是這些年早已被生活磨光了鋒芒,隻剩下順從。
許茹的眉頭緊緊皺起,眼神驟然堅定起來:“不會同意?那就讓他同意!”
她伸手握住妹妹的手,力道帶著決絕:“小芸,你想清楚,現在隻要你對這個人再沒有期待,沒有幻想了,剩下的事,我們一起想辦法。你不是孤身一人,還有我們在呢。”
許芸被她說得一怔,眼眶立刻紅了,嘴唇顫了顫:“可是……離婚哪有那麽容易?他是軍人,他的性子你也知道,就是認死理,會覺得我毀了他的臉麵,到時候……”
許茹冷笑,“這麽多年,你小心翼翼地守著家,每個月給你婆婆寄生活費,什麽都忍著退著,可他呢?悠悠今天受了這麽大傷,他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你要繼續忍下去嗎?小芸,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女兒。悠悠需要一個能保護她的家,而不是讓她一輩子在冷眼裏長大。”
話音一落,病床上的陳悠悠再也忍不住,聲音沙啞卻透著堅定:“媽媽,我也讚成二姨的話。離婚吧。”
許芸看著女兒,看著姐姐,她吸了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清楚:“好,二姐,我先跟他談。談不攏,再找你們想辦法。”
許茹的手驀地握緊了她的手,沉聲應道:“好!記住,不管結果如何,你身後還有我,還有你姐夫。絕不會讓你和悠悠再受半點委屈。”
許芸的淚水一顆顆滾落下來,她伸手把女兒輕輕攬進懷裏。心裏明白,她過去所有的退讓和委屈,換來的不是丈夫的體恤,而是女兒心裏的失望。她不能再錯下去。
“媽……”陳悠悠伏在母親懷裏,聲音顫抖,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不管以後怎麽樣,我都會和你在一起。”
許芸緊緊抱著女兒,心裏酸楚得像被刀割,可在那酸楚裏,隱隱透出一絲從未有過的力量。
許茹看著這一幕,眼眶也有些濕潤。她心裏清楚,這一關,許芸要先自己跨過去。她們能做的,就是無條件地在背後撐著。
許茹從病房裏出來,整個人神情仍舊有些凝重。
走廊盡頭,林寧遠和周譯已經在等著她。林寧遠見妻子出來,迎上去接過她手裏的包,語氣放得極輕:“走吧,回家。”
一家三口並肩往外走,醫院的長廊安靜得隻剩下腳步聲。出門時正好是傍晚,天邊的暮色沉下來,街口的菜場還沒完全收攤。
許茹忽然停下腳步,對丈夫說:“買點排骨吧,悠悠剛才說想喝排骨湯。”
許茹挑了一塊帶骨帶肉的,又順手拿了一個冬瓜,想著晚上就做冬瓜排骨湯。
回到家,許茹係上圍裙,熟練地挽起袖子。她把排骨放進沸水裏焯了一遍,又仔細撇去浮沫。清洗過後,將排骨撈出放進砂鍋,加入清水和幾片拍碎的生薑。灶火調小,湯水在砂鍋裏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屋子漸漸氤氳起熱氣。
冬瓜削去厚厚的青皮,被切成大小勻稱的滾刀塊,整齊地碼在砧板邊上,等著時機下鍋。隨著燉煮的時間一點點拉長,排骨的香味混合著薑的辛香,在廚房裏彌散開來。
周譯走進來,提著保溫桶,安靜地守在一旁。他看著鍋裏白滾的湯水,等排骨湯燉得濃白,才幫忙小心舀進保溫桶,蓋子蓋緊,生怕半點湯汁灑出來。
“我去醫院送過去吧。”他低聲說。
許茹抬頭點點頭,又不放心地叮囑:“湯熱,路上小心,別燙著,也別灑了。”
林知微跟在後頭,走到門口,卻被許茹攔了下來。
“你身子還虛著呢,就別跟著折騰了。”許茹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林知微隻好停下腳步,目送周譯提著保溫桶快步走遠。
夜色漸深,餐桌上熱騰騰的飯菜擺好,空氣裏彌漫著米香和湯香。大家都坐下了,氣氛比往日安靜許多。
夾了幾筷子菜,林知微終於開口,輕聲說道:“小姨能想通就好。”
“是啊,”許茹低聲應道,“隻要能想通,就能往前走。”
林知微聞言,心底卻浮起一種說不出的酸澀。她低下頭,腦海裏浮現起那個夢境。
在夢裏,小姨始終沒有離婚。所有的糟心事,她都獨自扛著。婆婆的挑剔與嫌隙、丈夫的冷淡與漠視、女兒的委屈與孤單……她全都壓在心底,硬生生咽下去,從不肯向任何人訴說。
她一個人,把委屈與眼淚都藏在夜深人靜的枕頭裏。
等到家人察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是很多年之後。那時,小姨病倒了,病得很重,躺在病床上,身體被病痛折磨得極度虛弱。
大家才從悠悠口中,零零碎碎地知道,小姨這些年究竟過得多麽不容易。
可到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林知微心口一陣絞痛,筷子微微一顫。她深深吸了口氣,卻還是忍不住想:如果命運真的能改變,她一定不要讓小姨再走到那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