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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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行是在大年初二這天,終於鼓起勇氣,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父母。
    許茹一聽他說要去廣東,筷子險些掉在桌上,聲音裏透著急切:“怎麽突然要去那麽遠?之前不是說好,就留在北京嗎?”
    林知行神色坦然,眼底卻掩不住一絲愧疚。他放下碗筷,認真道:“是我食言了。”
    那會兒他剛從新疆兵團回北京,父親在陝北農場,妹妹也還在鄉下,家裏隻剩母親一個人。他答應過母親,以後盡量留在北京。
    他頓了頓,語氣漸漸堅定,“隻是現在有了這麽一個機會,我還是想去試試。”
    許茹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林寧遠輕輕拉住。
    他與兒子對視片刻,低聲問:“都想好了?”
    “想好了。”林知行答得斬釘截鐵。
    林寧遠緩緩點頭,眼神深沉,夾雜著驕傲與不舍:“那就去吧。”
    他明白,孩子們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理想抱負,他們做父母的,不該橫加阻攔。
    隻是這些年骨肉分離,好不容易才團聚,心底又怎會舍得?
    他轉頭看向妻子,語氣溫和:“我這不是回來了麽?孩子想去,就讓他去吧。”
    周譯在旁邊開口:“李叔就在廣州,到時候還能互相照應。”
    許茹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對呀,李東行不就在廣州?今年過年沒回北京,李津也在那邊過年,昨天還打電話給他們拜年。想到這一層,她心裏慢慢鬆了口氣,麵色緩和了幾分。
    林知微安靜坐在一旁,看著哥哥堅定的身影。
    多年後,她才慢慢明白,哥哥選擇去廣東,並不僅僅是一次普通的調動。那是一場悄無聲息的戰爭,一段鮮為人知的曆史。
    李津是在初五那天回到北京的。
    林家剛吃完早飯,他就大包小包地拎著進了院子,手裏、肩上、甚至胳膊彎裏都掛著東西,像個行走的小貨郎。
    “哎呀,你這孩子,回來就好,怎麽還帶這麽多東西?”許茹趕緊迎上來,見他一邊給她和林寧遠拜年,一邊往桌上往外掏東西,忍不住埋怨裏帶著心疼。
    李津憨憨一笑,額頭還有沒散盡的汗:“我在那邊吃了不少北京沒見過的好吃的,就想著帶回來給你們嚐嚐。”
    林知微忍不住笑:“你覺得好吃的,那肯定是真好吃。你要是將來不當建築師,做美食家也一定能行。”
    李津挨個介紹:“這個袋子裏,都是臘味,有臘腸、臘肉、還有臘鵝、臘魚——他們那邊家家過年都少不了這些。”
    他換了一個袋子,又道:“這裏是糕點,有蘿卜糕、馬蹄糕,還有糯米糍。甜口的、鹹口的都有。”
    “這袋子裏是糖果,有糖蓮子、糖冬瓜。小孩最愛,過年家家都備一盤。”
    “最後這個袋子,都是幹貨,是我媽特意準備的,有花膠、幹貝、魚翅。他們那邊講究煲湯,一煲就是幾個小時。”
    李津呼了一口氣,把最後一個袋子放下,誇張地拍了拍手:“哎呀,總算放齊了,我可累壞了,得歇會兒。”
    周譯笑著接過他的外套,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李津捧著水,慢慢喝了兩口,臉上透著一股興奮勁兒,眉飛色舞地講起廣州的見聞。
    那邊冬天不冷,大街上青翠的樹葉四季常青,市場裏海鮮、果子多得讓人眼花繚亂;還有珠江夜景,燈光映在水麵上,比北京的夜空都要亮堂。
    “廣州的街道上,賣東西的攤子特別多,早上能吃腸粉、艇仔粥,下午還能喝茶,點心一籠接一籠上,蝦餃、燒麥、鳳爪……我差點沒把胃撐破!”
    周譯閑聊間,順勢問起李津的父母。
    李津笑著放下茶杯,眼裏閃著亮光:“他們挺好的,也挺惦記你們的。還特意交代我回來一定要轉告——等你們有空,一定要去廣東玩。那邊熱鬧得很,吃的、玩的都多,跟北京完全不一樣。”
    林知微聽著,忽然想到哥哥不久後就要去廣州,便提起了這件事。
    李津立刻點頭,神色認真了幾分:“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我回去就給我爸打電話。伯母,您放心,知行哥要是真去了廣州,有我爸在,一定會照顧好他的。您就別擔心了。”
    說到這裏,他注意到許茹眼底的憂色,立馬換了個輕快的口吻,笑嘻嘻地接著道:
    “我爸還說了,下次來北京,一定得登門拜訪。還說我能考到這樣的好成績,多虧了知微姐,還有伯父指點。他還惦記著,要給伯父送上一份正式的拜師禮呢。”
    林寧遠連連擺手,神情溫和:“哪裏用得著這些,是你自己肯上進,都是你自己的努力。”
    在李津插科打諢的氛圍裏,原本眉頭緊鎖的許茹,也漸漸舒展了神情。
    屋裏傳來一陣哭聲,林知微趕緊放下手裏的茶杯,快步進了裏屋。
    沒多久,她跟阿姨懷裏各抱著一個小家夥走出來。安安一邊抽泣,一邊用小手揪著母親的衣襟,南南則哭得滿臉通紅,小胳膊胡亂揮舞著。
    李津一見,立馬迎上來,動作利索地從阿姨懷裏接過了南南,抱在懷裏還不忘逗趣:“哎呀,小子,是不是想舅舅啦?我是舅舅,還記得舅舅嗎?”
    南南被他抱在懷裏,哭聲漸漸小了,眨巴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著李津看。
    李津幹脆伸出手指在他小手心裏輕輕撓了撓。果然,南南條件反射般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嘴角還咧開了一點點,像是在笑。
    “你看,他記得我!”李津喜滋滋地揚聲道,語氣裏滿是自豪,好像自己立了大功。
    林知微哭笑不得,搖搖頭:“你別逗了,他這才幾個月大,哪能記得你。”
    “怎麽不能?”李津一本正經地反駁,“我們南南聰明著呢。”
    屋子裏頓時被他的玩笑話逗笑了,安安也被母親輕輕哄著,哭聲漸漸停了下來。
    正說著話,門口傳來腳步聲,是姑姑林疏影進來了。她脫下圍巾,神情透著幾分鄭重。
    林知微心裏一動,直覺告訴她,大概是葉攸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