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養傍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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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微是在周四的下午,接到王璐電話的。
    “喂,您好。”
    “林同誌嗎?我是王璐。”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清亮,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林知微的心跳瞬間漏跳了一拍。
    “好消息,”王璐沒有兜圈子,“社裏開會討論了你的方案,領導們基本同意了。”
    “真的嗎?王老師,您是說……真的同意了?”
    “嗯,不過有些細節還需要再敲定。”王璐的聲音很沉穩。
    “你明天有空嗎?來出版社一趟,我們把合作協議的具體條款定下來。”
    “有空,當然有空!” 林知微幾乎是立刻答應。
    “那就明天上午十點,還是我的辦公室。”
    “好的,謝謝您!太謝謝您了王老師!”
    掛了電話,林知微在原地站了好幾秒鍾,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聽筒放回原位。
    成了!
    第二天上午,林知微提前十五分鍾就到了出版社。
    還是那間堆滿了書稿的辦公室,王璐已經在等她了。
    與上次的嚴肅審視不同,王璐這次的表情明顯放鬆了許多,桌上擺著一份剛剛打印好、還帶著油墨香氣的協議草案。
    “來,林同誌,坐。”王璐示意她坐下。
    “我們一條一條過一遍。”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兩人以前所未有的高效,仔細討論了協議的每一個條款——從辦刊宗旨的官方表述、內容的三級審讀流程,到財務分配方案的結算方式、人事管理權限和辦公條件的提供……
    當談到人員編製時,王璐翻到協議的第三頁,用筆點了點其中一條:“關於編製,社長特批了。我幫你爭取到了兩個正式名額。”
    林知微愣住了,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兩個?”
    她原本的設想是,能給主編爭取一個編製,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鄭重地鞠了一躬:“王老師,真的……太感謝您了!這兩個編製對我們來說,真的太重要了!”
    她是真心實意的感激。她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麽了。
    在當下這個年代,這代表著一種不可動搖的社會地位和身份認同。有了這兩個編製,她去其他地方挖人的底氣就足了。
    王璐擺擺手,笑著說:“我跟你嫂子書藝都是從一個大院兒裏長大的,她托我幫忙,我當然要盡心盡力。”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認真起來:“不過,人情歸人情,社裏能批得這麽快,關鍵還是因為真心看好你,看好你的方案。”
    “客氣的話你就不用多說了。”王璐收起笑容,“我隻希望你們能把這本雜誌辦好,辦出特色來,辦出影響力來,不要辜負社裏給的這些資源和支持。”
    “我一定會的!”林知微堅定地說 。
    又談了一些關於創刊號時間表的細節,臨近中午,協議基本敲定了。
    王璐說:“正式的協議文本,我們走完內部流程,下周打印出來,雙方簽字蓋章。不過你現在就可以開始籌備了,比如招人、找辦公場地這些。”
    “好的,我明白了。”林知微點頭。
    從出版社出來,林知微感覺自己走在冬日的陽光下,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她立刻回了家,從家裏拿了些準備禮物和從香港帶回來的洋酒作為年禮,直奔素素家。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好友,並正式向她發出邀請。
    然而,當林知微滿心歡喜地拐進程家所在的胡同,走到那個熟悉的小院門口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院子裏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摔碎的酒瓶,玻璃碎片在下午的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
    程母正彎著腰,背對著門口,一邊用一把破掃帚笨拙地收拾著地上的碎玻璃,一邊用袖子狠狠地擦著眼淚。
    “阿姨?”林知微快步走過去,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
    程母聽到聲音,抬起頭,看到林知微,眼淚又湧了出來。
    她丟下掃帚,上前拉住林知微的衣袖,聲音哽咽:“知微來了……知微啊……”
    “阿姨,這是怎麽了?”林知微把手裏的東西趕緊放在一旁幹淨的石階上,扶住情緒激動的程母。
    “出什麽事了?”
    程母用力地擦了擦眼淚,卻越擦越多。
    她指著滿地的狼藉,氣得渾身發抖:
    “你說,現在條件好了,日子過得舒坦了,這人是不是就容易學壞?陳牧他……他怎麽好的不學,偏偏學人家在外麵養傍尖兒呢!”
    “什麽?”林知微大吃一驚,“養傍尖兒?”
    “養傍尖兒”是地道的老北京話,指的是在外麵包養情人、金屋藏嬌 。
    “就是!”程母一說這個,激動得聲音都拔高了,“那個女人今天下午還敢登門來了!說是……說是來送年禮!送什麽年禮?她是來示威的!是來宣示主權的!她……”
    “媽。”一個平靜的聲音從屋裏傳來,打斷了程母的控訴。
    林知微轉頭,看到素素正站在門口。她今天穿著一件藏青色的舊毛衣,黑色長褲,頭發隨意地紮在腦後。
    “知微,你進來吧。”素素說,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林知微趕緊把帶來的禮物遞給程母:“阿姨,這是我帶的一點心意,您先收著。”
    程母接過東西,胡亂抹了抹眼淚:“哎,知微,總讓你破費……你們倆聊吧,我……我去給你們燒點水。”
    林知微跟著素素走進屋子。
    “素素,到底怎麽回事?”林知微拉過椅子坐下,握住好友冰涼的手,關切地問。
    素素沉默了幾秒鍾,開口了:“陳牧他新電影的女主角,今天下午找上門來了。”
    “他……他出軌了?”
    “算是吧。”素素扯了扯嘴角, “陳牧這部新電影按說殺青之後,他應該馬上回北京。但他一直沒回來。”
    她頓了頓:“我給他打電話,他總說在做後期,忙得很,回不來。我心裏就覺得不對勁,但也沒往深處想。誰知道……”
    “誰知道他其實早就回北京了,隻是沒回家而已。”素素的聲音開始不易察覺地顫抖,“他跟那個女演員住在一起,在外麵單獨租了房子。”
    林知微倒吸一口涼氣。
    “今天下午,”素素繼續說,“那個女演員自己找上門來了。她提著兩瓶好酒,就是外麵摔碎的那兩瓶,說是來給我們家送年禮,提前拜年。”
    “然後呢?”
    “然後她就開始傾訴了。”素素的語氣裏充滿了濃重的嘲諷。
    “說她和陳牧是真愛,說他們倆在拍戲的過程中,產生了外人無法理解的深厚感情。說他們在藝術上有共鳴,靈魂上有交流,是我這種‘普通人’根本理解不了的。”
    她冷笑了一聲:“她說,陳牧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可以暢談藝術理想,可以探討電影美學,可以靈魂共振。而我呢,隻會問他什麽時候回家,什麽時候吃飯,隻會關心柴米油鹽這些瑣事。”
    林知微握緊了拳頭,氣得發抖。
    這種男人出軌後,把情婦的“藝術”和妻子的“世俗”拿來對比的陳詞濫調,真是惡心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