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你賬號的不是我。”
    陽光明媚的下午，鳥語花香的公園內。
    張守墨的心情卻很糟糕。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馬帥，對方卻說經常在網上跟他聊天，還拿出了聊天記錄截圖。
    頭像的確對得上，可賬號明顯不對。
    截圖裏那個是專門在網上賣水軍軟件的。
    一台電腦可以控製上百台手機，點讚、轉發、評論一條龍服務。
    這當然是違法的，可馬帥很快連房租都快付不起了，哪裏還管這些。
    他含淚花光剩餘所有的資金，買了一套軟件和十幾個二手手機，以防萬一，還充了一百電費。
    然後就開始風風火火刷任務掙錢。
    正巧當時網上有兩個女明星打得不可開交，互相曝黑料還嫌不夠，又大肆請水軍控評，製造各種輿論謠言。
    馬帥雖然心裏覺得惡心，就跟吃屎一樣，但為了掙錢，還是辛辛苦苦刷了好幾天。
    兩邊結賬都不利索，這邊的粉頭說什麽家裏人生病，不太方便，那邊的粉頭說人在國外，陪姐姐逛展覽。
    去他娘的國外，定位明明在馬家屯！
    馬帥本來就不擅長與人交際，否則早就找到新工作了，可眼下關乎自己的利益，終究還是死皮賴臉豁出去，請教賣軟件那位大哥怎麽才能討回自己的錢。
    大哥很仗義，免費給他提供了一款短信轟炸軟件，兩邊粉頭不堪其擾，隻能爽快支付報酬。
    馬帥看著手機那條到賬短信，還沒開心兩秒，轉頭就瞧見電腦上的社交賬號因其他人登陸而強製下線。
    他驚了一跳，慌忙嚐試重新登陸，結果顯示密碼不對，而且很快又收到銀行扣款短信通知。
    卡裏所有的錢都被充進了社交賬號裏邊。
    馬帥心頭一涼，知道自己肯定是被黑了，立馬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隻是下一刻他又猛地停住。
    不行，這事兒不能報警。
    撥通電話之後怎麽說呢？告訴警察，自己購買水軍軟件賺錢，還用短信轟炸催款，最後自己的賬號和錢被賣軟件的盜走了？
    這裏頭哪一條不犯法啊？
    可捏著鼻子認倒黴吧，他又不甘心，於是便在網上發了個懸賞帖，隻要能夠提供那位大哥線索的，就能獲得一千賞金。
    雖然有點寒酸，但這一千塊已經是他賣掉所有二手手機好不容易湊出來的。
    好在還是有人響應，很快就發來了一個賬號信息，還附贈了注冊社交賬號綁定的手機號碼。
    馬帥覺著非常靠譜，便立馬支付了賞金，然後打電話約張守墨見麵。
    張守墨一開始隻當是打錯了，可馬帥死纏爛打實在很煩，不得不答應當麵對質。
    “頭像雖然是一樣的，但賬號不同，這真不是我……”
    “你怎麽證明不是你？搞不好這就是你的一個小號，表麵是普通公司小白領，背地裏是喪盡天良的黑客大佬。”
    張守墨愣了一下，滿臉無奈道，“電影看多了吧，你當黑客大佬是白菜呀，隨隨便便就能遇到？”
    “我不管！你就是賣我軟件那人，趕緊把我的賬號還給我，趕緊把錢還給我！”馬帥擺出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混賬模樣。
    張守墨沒有辦法，隻能當場幫他找回社交賬號，又順著IP地址反入侵那位大哥的電腦，把各種資料一股腦合成壓縮包，發給了網警檢舉郵箱。
    他的動作太快，等馬帥回過神來，郵件已經發送成功。
    警方的動作也很快，當晚的法治新聞便通報了這起水軍事件，那位大哥自然鋃鐺入獄，臨進去之前良心發現，退回了馬帥的一千賞金，主動降低了詐騙金額，得以減輕刑罰。
    至於漩渦中心的兩位女明星，也受到了懲處，社交賬號被永久封禁，終生不得再登上熒屏。
    唯獨馬帥，因為張守墨幫忙求情的關係，隻在看守所裏邊白吃白住了幾天而已。
    經曆過賬號被盜的他，痛定思痛，決定努力鑽研密碼學和社會工程學，所以三天兩頭跑去跟張守墨交流，順帶蹭吃蹭喝。
    “你這麽也不是個辦法。”
    張守墨看著馬帥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大盤烤得半生不熟的五花肉，搖頭歎道，“人是要吃飯的，總不能一直這樣連餓三天，然後跑我這兒來蹭頓大餐。”
    馬帥滿臉無奈道，“我也試過了，送外賣被騙買電瓶車，送快遞被騙押金，真是幹不動了啊。而且，你是知道我的，我這人不善言辭，說話不太好聽，銷售打電話什麽的，也不可能去做，尋思來尋思去，估計隻能爭取學個技術，掙口飯吃……我看你這行就不錯，等我把密碼學和社會工程學研究透徹，高低也能當個信安工程師。”
    “光是這兩門還不夠啊！”
    張守墨平常也沒什麽朋友，難得遇到一個肯認真聽自己說話的，加上灌了幾瓶啤酒，話也就多了些。
    “想要做信安，你至少得學會編程，光是編程語言就有好多種，什麽C、C++、Java、Python，還要學數據結構，數據庫，Linux操作係統，網絡協議和web安全，掌握了這些東西，才算勉強入門。”
    “說實話，你有這工夫，不如去做直播，當個網紅什麽的，現在短視頻剛剛興起，流量大，內容少，正是好時候。”
    馬帥擺擺手，“拋頭露臉，扭來扭去的，我可幹不來。”
    “你這種人，就是眼高手低。”張守墨毫不客氣地說道，“想要掙錢，又抹不開麵子，那怎麽能行？看著吧，未來最賺錢的一定是這些網紅，因為人都是有從眾心理的，瞧見別人都說那家餐館的菜好吃，就總想去嚐嚐，而短視頻的網紅又有巨大的粉絲基礎，到時候憑借這些流量就能擁有各種特權。”
    “什麽特權？”
    “比如吃飯不給錢，還能拿到商家給的紅包，比如穿各種名牌衣服不給錢，化妝不給錢，甚至結婚辦酒席，還能拉來一大堆讚助。”
    “就因為有粉絲關注？”
    “沒錯，就因為有人關注他，有流量，所以就能免費獲得很多資源。但相對的，一旦失去流量，下場也不會太好。”
    “可我又不會跳舞，又不會唱歌，怎麽才能成為這樣的網紅？”
    “不需要整那些，你現在其實就擁有最好的條件，剛經曆過兩個女明星互撕，還是警方通報過的改邪歸正良好市民，隻要你站出來講幾句那兩個女明星煽動粉絲的真相或者隱秘，立馬就能擁有巨大流量，這第一步起號就算是成功了！”
    “我手裏確實有點勁爆的東西，但這東西不能長久吧？起號成功之後，又該做什麽呢？”
    “包裝人設，一定要足夠接地氣，然後蹭各種話題，隻是切記必須要跟大多數人觀點相反，因為唱反調才有流量，維持三觀端正、思維清晰的形象，選擇一個專業領域，比如你正在學習的密碼學，不斷輸出技術內容，這樣就能打造出高知網紅的獨特粉絲圈。至此，你就算成功了大半……”
    “那還有一小半呢？”
    張守墨沒有回答，已經醉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馬帥卻格外清醒，拍打幾下自己的臉頰，若有所思地盯著張守墨看了一會兒，隨後摸出了手機，注冊短視頻賬號。
    這一天，“帥帥的小男孩”橫空出世，隻是發了條吐槽兩位女明星請水軍不肯給錢的視頻，便猛猛漲粉破萬。
    時至今日，直播間的馬帥回顧這些舊事，依然唏噓不已，滿臉誠懇地歎道：
    “老張，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所以……不要再給別人當看門狗了，來和我一起創建美好新世界吧！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偷偷登陸暗網，實際上你也受不了現實社會各種爛糟事情對不對？”
    “憑什麽明明是你的功勞，最後升職的卻是最會拍經理馬屁的新人？”
    “來吧，辭掉那份每天要上早八的狗屎工作，做你自己！我會在這裏一直等你的，相信憑借你的本事，應該知道怎麽找到我的……”
    直播忽然因為網絡問題中斷。
    張守墨抬眼看向麵色古怪的常安三人，連連擺手，“我不是，我沒有，你們別聽他胡說。”
    老楊和常安對視一眼，輕輕拍了拍張守墨的肩膀，擰著八字眉道，“我覺著這個可以有，好朋友誠摯邀請嘛，怎麽能拒絕呢？”
    張守墨歪歪腦袋，“嗯？無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