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生父知情頻示好、稚子心隔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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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宗的晨霧還未散盡,陳凡就揣著兩顆裹著絹布的凝露果,站在攬月院的朱紅門外。果子是他淩晨特意去靈植閣選的——果皮泛著水嫩的粉白,果肉裏藏著蜜似的汁液,是宗裏孩子最愛的靈果。可他的手懸在門環上,卻遲遲沒敢叩下去。
昨天在掌門書房,蘇振南遞來那枚刻著“陳”字的玉佩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玉佩邊緣的紋路他太熟悉,是當年淩玥親手為他打磨的定情信物,後來他以為遺失在靈植閣的火災裏,卻沒想到會戴在蘇澈脖子上。“清瑤當年離開,是因為懷了你的孩子。”蘇振南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她怕你心裏隻有淩玥,更怕宗門流言傷了孩子,才躲去凡間生下阿澈。”
原來蘇澈是他的兒子,是他當年因糊塗錯過、連出生都未曾知曉的親生骨肉。愧疚像潮水般將他淹沒,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天不亮就跑去靈植閣,想借這顆凝露果,試著靠近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家夥。
“吱呀”一聲,院門從裏麵推開。蘇清瑤提著食盒出來,看到門外的陳凡,腳步頓了頓:“陳師兄這麽早來,有事?”
陳凡慌忙把凝露果藏到身後,臉頰有些發燙:“我……我路過,想著阿澈可能愛吃這個,就……”他話沒說完,就聽到院內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蘇澈穿著一身月白小錦袍,抱著一個布偶兔子走了出來。
小家夥看到陳凡,原本帶笑的臉瞬間冷了下來,小手緊緊攥著布偶的耳朵,轉身就往屋裏躲。“阿澈!”蘇清瑤想叫住他,卻被陳凡拉住了手腕。
“讓我試試。”陳凡的聲音帶著懇求,他小心翼翼地從身後拿出凝露果,剝掉果皮遞到蘇澈麵前,“阿澈,這個果子很甜,你嚐嚐?”
蘇澈頭也不回,腳步更快地鑽進了裏屋,“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陳凡伸在半空的手僵住,剝好的果肉上還沾著晶瑩的汁液,順著指縫滴落在青石板上,像一滴無聲的歎息。
“你別往心裏去。”蘇清瑤輕聲說,“阿澈從小沒見過父親,對你難免生分。”
陳凡點點頭,把凝露果放進蘇清瑤的食盒裏:“那麻煩你幫我給阿澈吧,要是他不喜歡,就……就扔了也行。”說完,他轉身匆匆離開,怕再待下去,會讓蘇清瑤看到他泛紅的眼眶。
接下來的日子,陳凡成了攬月院的“常客”。每天清晨,他會把親手熬的靈米粥放在院門口,粥裏加了能安神的蓮子和養胃的山藥,是他特意去膳房學的;午後,他會帶著自己畫的妖獸畫冊去找蘇澈,畫冊裏的玄鱗蛇畫得圓滾滾的,一點都不嚇人,還在旁邊標了“玄鱗蛇喜歡吃靈芝,不咬人”的小字;傍晚,他會守在攬月院外的柳樹下,等著蘇澈和蘇清瑤回來,手裏攥著從後山摘的野草莓,一顆顆挑掉了葉子和蒂。
可蘇澈的態度始終冷淡。陳凡送的靈米粥,他從來沒動過,第二天陳凡去看時,粥還放在院門口,已經涼透了;陳凡送的畫冊,他看都沒看,直接扔在了院子的石桌上,風吹雨淋了幾天,紙頁都卷了邊;陳凡遞的野草莓,他更是連手都不伸,拉著蘇清瑤的衣角就往屋裏走,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陳凡。
有一次,陳凡聽說蘇澈喜歡玩彈弓,特意用千年梧桐木做了一把,上麵刻著小小的流雲紋,還配了用軟木做的彈丸,怕傷著蘇澈。他拿著彈弓去找蘇澈時,蘇澈正在院子裏踢毽子,看到他來,毽子也不踢了,坐在石凳上,背對著他,一句話都不說。
“阿澈,你看這個彈弓,是叔叔用梧桐木做的,很輕,你拿著玩不會累。”陳凡把彈弓遞到蘇澈麵前,聲音放得又輕又柔,“我們可以去後山打鳥,後山有很多彩色的小鳥,很好看。”
蘇澈還是沒回頭,隻是小聲說:“我不要,我娘會給我買更好的。”
陳凡的手僵了一下,心裏像被針紮了一樣疼。他知道,蘇澈不是真的想要更好的彈弓,他隻是不想接受自己的東西,不想跟自己有任何牽扯。
蘇清瑤看在眼裏,心裏也很著急。有天晚上,她坐在蘇澈床邊,給他講故事時,忍不住問:“阿澈,陳叔叔對你那麽好,你為什麽不喜歡他呀?”
蘇澈把臉埋在枕頭裏,小聲說:“我不喜歡他,他總是來我們家,還送我東西,我不想見他。”
“可是陳叔叔很喜歡你呀,他……”蘇清瑤想說陳凡就是他的父親,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知道,這件事不能急,得等蘇澈自己慢慢接受。
陳凡沒有放棄。他知道,自己欠蘇澈太多,現在做的這些,根本彌補不了他錯過的三年。他開始跟著蘇澈的作息走——蘇澈早上辰時起床,他就辰時前把靈米粥放在院門口;蘇澈下午未時去宗裏的學堂上課,他就提前在學堂門口等著,手裏拿著蘇澈愛吃的糖葫蘆,想等蘇澈放學時給他;蘇澈晚上戌時睡覺,他就在戌時前守在攬月院外,聽著院裏的動靜,直到蘇澈的房間熄了燈,他才離開。
有一次,學堂放學時突然下起了大雨。陳凡沒帶傘,卻還是站在學堂門口等著蘇澈。蘇澈放學出來,看到站在雨裏的陳凡,愣了一下。陳凡看到蘇澈,急忙從懷裏掏出糖葫蘆,糖葫蘆用油紙包著,沒被雨淋濕。他把糖葫蘆遞給蘇澈:“阿澈,快拿著,別淋著雨了。”
蘇澈看著陳凡濕漉漉的頭發和衣服,心裏有一絲動搖。他想接過糖葫蘆,可想起之前陳凡送他東西時的場景,又把伸出的手縮了回去,拉著同學的手就往雨裏跑,嘴裏說:“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陳凡站在雨裏,手裏拿著糖葫蘆,看著蘇澈跑遠的背影,心裏又酸又澀。雨水順著他的頭發流下來,滴在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這天晚上,陳凡沒有像往常一樣守在攬月院外。他回到自己的院落,坐在桌前,看著桌上的靈犀劍譜,心裏滿是失落。他不知道自己還要做多久,才能讓蘇澈接受自己,才能彌補自己錯過的三年。
就在陳凡陷入失落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他打開門,看到蘇清瑤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臉色蒼白:“陳凡,不好了,阿澈不見了!”
陳凡心裏一緊:“怎麽回事?阿澈怎麽會不見?”
“我剛才去給阿澈送水果,發現他不在房間裏,問了學堂的先生,先生說阿澈下午放學就走了,沒去別的地方。”蘇清瑤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找到他,你說他會不會是去後山了?後山那麽危險,要是遇到妖獸怎麽辦?”
陳凡急忙安慰道:“清瑤,你別著急,我們現在就去找阿澈,他不會有事的。”他一邊說,一邊從牆上取下青鋒劍,“我們分兩路找,你去前山,我去後山,要是有消息,就用傳音符聯係。”
蘇清瑤點了點頭,擦了擦眼淚,轉身朝著前山跑去。陳凡也立刻朝著後山跑去,心裏滿是擔心——後山有很多妖獸,蘇澈那麽小,要是遇到危險,根本沒辦法自保。
陳凡在在後山找了很久,喊了很多聲“阿澈”,都沒有聽到回應。就在他快要絕望時,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微弱的哭聲。他心裏一喜,急忙朝著哭聲的方向跑去。
跑到近前,陳凡看到蘇澈坐在一棵大樹下,懷裏抱著布偶兔子,臉上滿是淚水,旁邊還有一隻受傷的小狐狸,小狐狸的腿被夾子夾傷了,正在不停地哀叫。
“阿澈!”陳凡跑過去,蹲在蘇澈麵前,聲音滿是擔憂,“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蘇澈看到陳凡,哭聲停了一下,卻還是沒說話,隻是把懷裏的布偶兔子抱得更緊了。
陳凡看了看受傷的小狐狸,又看了看蘇澈,心裏明白了——蘇澈是為了救這隻小狐狸,才跑到後山來的。他小心翼翼地把小狐狸從夾子裏抱出來,從懷裏掏出療傷藥,輕輕敷在小狐狸的腿上,又用布條把小狐狸的腿包紮好。
“小狐狸沒事了,過幾天就會好的。”陳凡把小狐狸放在蘇澈麵前,聲音放得很柔,“阿澈,你是不是很喜歡這隻小狐狸?”
蘇澈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頭,小狐狸蹭了蹭他的手,發出“嗚嗚”的叫聲。
“那我們把小狐狸帶回攬月院好不好?等它的腿好了,我們再把它送回後山。”陳凡看著蘇澈,眼神裏滿是期待。
蘇澈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陳凡心裏一喜,小心翼翼地抱起蘇澈,又把小狐狸放在蘇澈的懷裏,朝著攬月院走去。路上,蘇澈靠在陳凡的懷裏,沒有像以前那樣抗拒,隻是小聲問:“陳叔叔,小狐狸真的會好嗎?”
“會的,隻要按時敷藥,很快就會好的。”陳凡的聲音帶著笑意,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他知道,蘇澈雖然還是對他很冷淡,但已經願意跟他說話了,這就是進步。
回到攬月院,蘇清瑤看到蘇澈平安回來,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她抱著蘇澈,哭著說:“阿澈,你嚇死娘了,以後不許再一個人跑出去了,知道嗎?”
蘇澈點了點頭,把懷裏的小狐狸遞給蘇清瑤:“娘,我們把小狐狸留下來吧,等它的腿好了,再送它回後山。”
蘇清瑤看著蘇澈,又看了看陳凡,笑著說:“好,我們把小狐狸留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陳凡還是像往常一樣,每天去攬月院看蘇澈,隻是他不再送東西,而是幫著蘇澈照顧小狐狸。他會給小狐狸喂靈草,幫小狐狸換藥,還會給蘇澈講小狐狸喜歡吃的東西。
蘇澈雖然還是沒對陳凡笑過,也沒主動跟陳凡說話,但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抗拒陳凡了。有時候,陳凡幫小狐狸換藥時,他會站在旁邊看著,還會提醒陳凡:“陳叔叔,輕一點,小狐狸會疼的。”
陳凡聽到蘇澈的提醒,心裏滿是欣慰。他知道,想要蘇澈完全接受自己,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但他有耐心,他會一直等下去,直到蘇澈願意叫他一聲“爹”。
這天傍晚,陳凡幫小狐狸換完藥,準備離開時,蘇澈突然叫住了他:“陳叔叔。”
陳凡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蘇澈,眼神裏滿是期待:“阿澈,怎麽了?”
蘇澈從懷裏掏出一顆凝露果,遞到陳凡麵前:“這個給你吃,很甜。”
陳凡看著蘇澈遞過來的凝露果,眼眶瞬間紅了。他知道,這顆凝露果是他之前送的,蘇澈一直沒吃,現在卻遞給了自己。他接過凝露果,咬了一口,真的很甜,甜到了心裏。
“謝謝阿澈。”陳凡的聲音帶著哽咽。
蘇澈點了點頭,轉身跑回了屋裏。陳凡站在原地,看著蘇澈的背影,心裏滿是希望。他知道,蘇澈的心裏已經開始慢慢接受自己了,隻要自己堅持下去,總有一天,蘇澈會願意叫他一聲“爹”。
夜色漸深,攬月院的燈光漸漸亮起。陳凡站在院外,看著蘇澈房間的燈光,心裏滿是溫暖。他知道,自己欠蘇澈的,要用一輩子來彌補,他會一直陪在蘇澈身邊,看著他長大,看著他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蘇澈,也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接受這個突然出現的“陳叔叔”,開始期待每天和他一起照顧小狐狸的時光。父子之間的隔閡,正在一點點消融,未來的日子,充滿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