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醉夜錯緣生愧疚、若曦閉關斷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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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的青雲宗被一場冷雨裹著,寒風卷著雪粒子打在窗欞上,發出細碎的聲響。攬月院的堂屋卻暖得像另一個世界,炭爐裏的銀絲炭燒得通紅,將眾人的臉頰映得發亮。桌上擺滿了吃食——淩玥熬了一下午的羊肉湯,奶白的湯麵上飄著翠綠的蔥花;水柔蒸的糯米糕,裹著一層薄薄的黃豆粉,甜香撲鼻;蘇小棠從庫房翻出的陳年果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粗陶碗裏晃著,還沒喝就透著股暖意。
“這羊肉湯得趁熱喝,驅寒!”淩玥給每個人盛了一碗,最後特意給林若曦多舀了幾塊羊肉,“若曦,你打小就怕冷,多喝點暖暖身子。”
林若曦接過湯碗,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壁,心裏卻泛起一絲莫名的慌亂。她這次來青雲宗,本是為了送玉霞山新製的抗魔符,可被蘇沐雪挽著留了三天,這三天裏,蘇小棠、雲舒她們明裏暗裏的撮合,讓她既感動又無措——她以為上次表白被拒後,自己早已放下對陳凡的心意,可每次看到他陪蘇澈練劍的模樣,心跳還是會不受控製地加速。
“若曦姐姐,光喝湯沒意思,咱們喝酒啊!”蘇小棠端著果酒湊過來,給林若曦的碗裏滿上,又轉身對著陳凡說,“陳凡師兄,你也得喝!若曦姐姐好不容易來一次,你這個主人家可得陪好!”
陳凡本想推辭,他今日還要去巡查西山的結界,不宜飲酒。可蘇沐雪笑著推了推他的胳膊:“喝點沒事,果酒度數低,不耽誤事。”她看著林若曦眼底的落寞,心裏也存了點私心——她知道若曦還沒完全放下,或許借著酒意,兩人能把話說開。
雲舒和水柔也跟著勸,陳凡實在盛情難卻,隻好端起碗,和林若曦碰了一下:“那我少喝點,一會兒還要去巡查。”
果酒入口清甜,沒什麽酒味,可後勁卻足。一杯接一杯下肚,陳凡的臉頰漸漸泛紅,眼神也開始發晃。蘇小棠看在眼裏,悄悄給眾人遞了個眼色,雲舒立刻開口:“陳凡師兄,我新學了首曲子,彈給你聽好不好?咱們去裏屋,這裏太吵了。”
林若曦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蘇清瑤拉著一起進了裏屋。裏屋擺著一張琴,雲舒坐下撥了幾下琴弦,悠揚的琴聲很快蓋過了外麵的喧鬧。蘇清瑤借口去添炭火,拉著雲舒、水柔、蘇小棠一起退了出去,還貼心地關上了門,隻留下陳凡和林若曦兩人。
炭爐的火光映在陳凡臉上,他靠在椅背上,頭微微傾斜,呼吸帶著酒氣。林若曦坐在他對麵,手緊緊攥著衣角,心裏像揣了隻兔子,跳得飛快。她想站起來離開,腳卻像灌了鉛一樣,挪不動半步。
“沐雪……”陳凡突然開口,聲音帶著酒後的沙啞,他醉得厲害,視線模糊,竟把穿著素色長袍的林若曦認成了蘇沐雪,“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還在生我氣?”
林若曦的心猛地一揪,她知道陳凡是認錯人了,卻鬼使神差地沒有糾正。她看著陳凡眼底的溫柔,那是從未對自己展露過的模樣,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沒有生氣……”她輕聲回應,聲音低得像蚊子哼,怕自己一開口就露餡。
陳凡聽到聲音,緩緩抬起手,示意她過去。林若曦猶豫了很久,還是站起身,慢慢走到他身邊。剛停下腳步,就被他伸手拉進懷裏,緊緊抱在腿上。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呼吸噴灑在她的頸間,帶著果酒的甜香:“沐雪,別離開我……我隻有你了……”
林若曦的身體僵住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陳凡的心跳,強勁而有力,和自己的心跳漸漸重合。她知道這是錯的,是荒唐的,可她控製不住地貪戀這份溫暖,貪戀這份本該屬於蘇沐雪的溫柔。她閉上眼睛,任由眼淚落在陳凡的衣襟上,無聲地宣泄著壓抑已久的委屈與愛戀。
不知過了多久,陳凡的呼吸漸漸平穩,他抱著林若曦,靠在椅背上睡著了。林若曦輕輕推開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生怕吵醒他。她看著熟睡的陳凡,眼神裏滿是愧疚與決絕——她不能讓陳凡知道真相,更不能破壞他與蘇沐雪的感情。她必須離開,立刻就走。
林若曦輕手輕腳地走出裏屋,堂屋裏已經沒人了,隻有桌上的殘羹冷炙還冒著微弱的熱氣。她回到自己的房間,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隻留下一封簡短的信,放在桌上。信裏隻說玉霞山突發急事,需即刻返回,來不及當麵告別,望大家保重。
做完這一切,林若曦提著行李,悄悄離開了攬月院。此時天還沒亮,青雲宗的山門緊閉,她憑著玉霞山掌門之女的令牌,讓守門弟子打開了山門,登上早已備好的馬車,朝著玉霞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馬車駛離青雲宗的那一刻,林若曦回頭望了一眼,淚水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她知道,這一離開,她再也不會回來了,那個醉酒的夜晚,將成為她一輩子的秘密,埋在心底最深處。
清晨,陳凡在自己的房間醒來,頭痛欲裂。他扶著額頭坐起身,努力回想昨晚的事,卻隻記得喝了很多酒,最後是沐雪扶他回房,兩人還說了些悄悄話。至於具體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隻覺得袖口還留著淡淡的梅花香——那是沐雪常用的熏香,他篤定昨晚陪在身邊的是蘇沐雪,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陳凡起身洗漱完畢,去找蘇沐雪。剛走到堂屋,就看到蘇沐雪拿著一封信,眉頭緊鎖,臉色不太好看。
“沐雪,怎麽了?”陳凡走過去,關切地問道。
蘇沐雪抬起頭,將信遞給陳凡:“你看,若曦走了,留了這封信,說玉霞山有急事,走得太急,沒來得及打招呼。”
陳凡接過信,快速看了一遍,心裏有些納悶:“昨晚她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突然就走了?難道真的出了什麽急事?”他完全沒懷疑到自己認錯人的事,隻當林若曦是真的接到了玉霞山的緊急傳訊。
蘇沐雪搖了搖頭:“不知道,我總覺得不對勁。若曦不是那種做事這麽倉促的人,就算有急事,也該跟我們打個招呼才對。”她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就在這時,蘇小棠、雲舒和水柔走了進來。蘇小棠看到桌上的信,驚訝地說:“若曦姐姐怎麽走了?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難道我們昨晚……”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不對,連忙閉上嘴,眼神有些閃躲。
蘇沐雪敏銳地察覺到蘇小棠的異樣,追問道:“昨晚怎麽了?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蘇小棠被問得沒辦法,隻好如實交代:“我們……我們昨晚故意撮合若曦姐姐和陳凡師兄,把他們單獨留在裏屋,想讓他們好好聊聊……”
蘇沐雪的臉色瞬間變了,她看向陳凡,又看向蘇小棠:“你們把他們單獨留在裏屋了?那後來呢?發生了什麽?”
陳凡也愣住了,他這才意識到不對勁,昨晚他以為陪在身邊的是沐雪,可如果當時單獨在裏屋的是若曦,那……他不敢再想下去,臉色變得蒼白:“我……我昨晚醉得厲害,把若曦認成了你……”
真相像一道驚雷,在堂屋裏炸開。蘇沐雪隻覺得一陣頭暈,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雲舒和水柔也慌了,她們隻是想撮合兩人,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誤會。
“那若曦姐姐是不是因為這個才走的?”蘇小棠帶著哭腔問道,心裏滿是愧疚,“都怪我,要不是我提議撮合,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陳凡握緊拳頭,心裏又悔又急:“都怪我,我不該喝那麽多酒,還認錯了人。若曦肯定是因為這個才走的,她一定很委屈,很愧疚。”
蘇沐雪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若曦已經走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弄清楚她到底有沒有回玉霞山,有沒有出事。”
她立刻讓人去玉霞山傳訊,詢問林若曦是否安全抵達。可傳訊的弟子回來後,帶來的消息卻讓眾人更加擔心——玉霞山的人說,林若曦確實已經回到玉霞山,但她一回去就求見掌門,說要閉關修煉,任何人都不見,連掌門也勸不住她,已經進了丹霞洞閉關了。
丹霞洞是玉霞山的禁地,隻有遇到重大變故或需要潛心修煉時,弟子才會進去閉關,而且一旦閉關,短則數月,長則數年,期間不能與外界聯係。林若曦選擇進丹霞洞閉關,顯然是想逃避,想徹底斷絕與外界的聯係。
陳凡得知消息後,心裏充滿了愧疚。他知道,林若曦是因為昨晚的事,才選擇閉關來逃避,來平複心緒。他對不起林若曦,更對不起蘇沐雪。
蘇沐雪看著陳凡自責的模樣,心裏也不好受。她走到陳凡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別太自責了,這事也不能全怪你。若曦她……心裏肯定也不好受,讓她閉關靜靜也好,或許時間久了,她就能想通了。”
陳凡看著蘇沐雪理解的眼神,心裏更加愧疚:“沐雪,對不起,我不該……”
“別說了。”蘇沐雪打斷他,“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好好麵對。以後,我們一起等若曦出關,向她道歉,希望她能原諒我們。”
陳凡點了點頭,緊緊握住蘇沐雪的手。他知道,這件事對三人來說,都是一道難以愈合的傷疤,需要時間來慢慢撫平。
而此時的丹霞洞內,林若曦正盤膝坐在石壁前,對著牆上的靜心訣發呆。洞內昏暗潮濕,隻有壁龕裏的夜明珠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她閉上眼睛,試圖按照靜心訣的口訣修煉,可腦海裏卻不斷浮現出那個醉酒的夜晚,浮現出陳凡溫柔的眼神,浮現出蘇沐雪信任的笑容。
眼淚無聲地滑落,打濕了身前的衣襟。林若曦知道,這場閉關,或許是她唯一的出路。她需要時間,需要遠離那個讓她心動又讓她愧疚的人,需要忘記那段不該發生的錯緣,重新找回自己,找回作為玉霞山掌門之女的責任與擔當。
她不知道自己要閉關多久,也不知道出關後該如何麵對陳凡與蘇沐雪,更不知道這場因醉酒而起的誤會,會給青雲宗和玉霞山帶來怎樣的影響。她隻知道,現在的她,隻能選擇閉關,選擇逃避,選擇在無盡的黑暗中,獨自舔舐傷口,等待著心結解開的那一天。
而青雲宗的眾人,也因為林若曦的突然閉關,陷入了沉重的氛圍中。蘇小棠整日悶悶不樂,總覺得是自己的錯;雲舒和水柔也無心修煉,時常望著玉霞山的方向發呆;蘇沐雪則強打精神,一邊安慰眾人,一邊處理宗門事務,同時還要擔心陳凡的情緒;陳凡則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對抗魔氣的準備中,用忙碌來麻痹自己,緩解內心的愧疚。
一場看似平常的暖冬宴,卻因為醉酒後的誤認,引發了一連串的變故。林若曦的閉關,像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大家都知道,這場風波,遠遠沒有結束,而未來,還有更多的挑戰在等待著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