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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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門在身後合攏。
    “哐當——”
    一聲巨響,像是兩個世界被強行分割。門內是群魔亂舞的貪婪地獄,門外是殺機四伏的修羅之場。
    鹹濕的海風灌了進來,帶著碼頭獨有的鐵鏽與死魚的腥氣吹在秦夢如的臉上,冰冷刺骨。
    她懷裏的紫檀木盒卻溫潤如玉,仿佛裝著一顆活物的心髒,正隔著木壁與她的心跳同頻共振。
    秦夢如的腳步沒有停,高跟皮靴踩在坑窪不平的水泥地上,發出“嗒、嗒、嗒”的清脆聲響。
    在這死寂的夜裏,這聲音被無限放大,像催命的鍾擺敲在黑暗中每一個潛伏者的心上。
    她能感覺到,那些目光像附骨之疽,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從四麵八方那些生鏽的集裝箱背後,從廢棄的龍門吊陰影裏死死地釘在她的身上。更準確地說,是釘在她懷裏的盒子上。
    秦夢如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緊身皮衣黏在皮膚上,又冷又膩。
    可她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她的腰背挺得像一杆標槍,下頜微微揚起,那雙在黑暗中依舊亮得驚人的眸子沒有絲毫閃躲,冷漠地直視著前方那條通往光明的唯一道路。
    影子和他的車就在百米之外,這百米是生與死的距離。
    走了大概三十米,三道黑影從一個集裝箱的陰影裏鑽了出來。他們沒有戴麵具,臉上是赤裸裸的貪婪與猙獰。
    為首的是個光頭,脖子上紋著一條蠍子,手裏拎著一根半米長的鋼管,在另一隻手的手心裏不輕不重地拍打著。
    “小妞,膽子不小啊。”
    光頭的聲音沙啞,像含著一口沙子。
    “一個人就敢來鬼市搶食?”
    秦夢如停下了腳步,她的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幾乎要撞碎她的肋骨,可她的聲音卻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流。
    “滾。”
    隻有一個字。
    光頭愣了一下,隨即和身邊的兩個同伴一起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狂笑。
    “哈哈哈哈!聽見沒?她叫我們滾!”
    “這小妞長得帶勁,脾氣也夠辣,我喜歡!”
    光頭臉上的笑容猛地一收,眼神變得凶狠。
    “把盒子留下,再陪哥幾個玩玩,今天就饒你一命。”
    他說著掂了掂手裏的鋼管,一步步向秦夢如逼近,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惡意幾乎凝成了實質。
    秦夢如看著他,眼神裏沒有恐懼,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厭惡。
    “我再說最後一遍。”
    她的聲音更冷了。
    “滾。”
    “找死!”
    光頭被徹底激怒,他怒吼一聲,舉起手裏的鋼管就朝著秦夢如的頭頂狠狠砸了下來!
    那鋼管劃破空氣,帶起一陣尖銳的呼嘯!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秦夢如動了,她的動作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沒有絲毫猶豫,她抬手,一把小巧精致的勃朗寧手槍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她的手中,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光頭的眉心。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撕裂了碼頭的夜。
    那根即將落下的鋼管,停在了半空中。
    光頭臉上的猙獰表情凝固了,他的眉心處多了一個小小的不斷向外冒著血珠的紅點。
    他的眼神裏充滿了難以置信,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隻發出了“嗬嗬”的漏氣聲。
    然後,他高大的身體像一截被砍斷的木樁,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撲通!”
    塵埃四起,世界安靜了。
    剩下的那兩個混混,臉上的笑容還僵在嘴角,身體卻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一動也不敢動。
    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他們的褲管流了下來,在地上積起一小灘,騷臭味瞬間彌漫開來。
    秦夢如沒有看那具屍體一眼,她緩緩將槍口移向了左邊那個混混。
    “啊——!”
    那個混混再也承受不住這種來自死亡的壓力,發出一聲淒厲到變了調的尖叫,轉身就跑,連滾帶爬,恨不得爹娘多生兩條腿。
    秦夢如的槍口又轉向了右邊那個。
    “噗通!”
    那個混混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對著秦夢如拚命地磕頭。
    “女俠饒命,姑奶奶饒命啊!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我們再也不敢了!”
    秦夢如的眼神依舊冰冷,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個混混磕頭的聲音越來越響,額頭很快就見了血。
    過了足足十幾秒,秦夢如才緩緩放下了槍。
    她抱著盒子,從那個跪在地上的混混身邊走過,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
    從始至終,她的腳步沒有亂,抱著盒子的手沒有抖,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絲毫改變,就好像剛才開槍殺人的不是她。
    直到秦夢如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那個跪著的混混才敢抬起頭,他看著遠處光頭那具還在抽搐的屍體,全身抖得像篩糠。
    魔鬼,那個女人是個魔鬼。
    秦夢如繼續向前走著,槍聲過後,那些潛伏在暗處的窺探目光消失了一大半。
    殺雞儆猴,效果很好。
    但秦夢如的心沒有絲毫放鬆,因為她知道,剛才那三個隻是想撿便宜的雜魚,真正的大魚還沒上鉤。
    果然,就在她距離賓利車隻剩下不到五十米的時候。
    “唰!唰!唰!”
    又是幾道黑影,這一次是從前後兩個方向的集裝箱頂上跳了下來,悄無聲息,如同鬼魅。
    一共六個人,他們全都穿著統一的黑色作戰服,臉上戴著隻露出眼睛的戰術頭套,手裏拿的不是鋼管,而是閃著寒光的軍用匕首,他們的眼神沒有貪婪,沒有欲望,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殺手,專業的殺手。
    他們一出現就立刻呈一個完美的扇形包圍圈,堵死了秦夢如所有的退路,一股比剛才濃烈百倍的殺氣瞬間籠罩了這片空間。
    秦夢如的心沉到了穀底,她再次舉起了槍。
    但她知道沒用了,在這麽近的距離,麵對六個專業的殺手,她手裏的這把槍能解決掉一個,最多兩個。
    然後,她就會被剩下的那些人撕成碎片。
    為首的一個殺手緩緩向她走來,他的目光落在了秦夢如懷裏的盒子上。
    “秦小姐。”
    他的聲音通過變聲器處理過,幹澀而怪異。
    “我們老板說,那件東西不屬於你。把它交出來,你可以走。”
    秦夢如的指尖已經冰涼。
    周雲海,除了他不會有別人。好一個釜底抽薪,好一個趕盡殺絕!
    秦夢如笑了,那笑容,在這片肅殺的夜色裏竟顯得有些淒美。
    “回去告訴你的老板。”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殺手的耳朵裏。
    “想要,就讓他自己從我的屍體上拿。”
    為首的殺手沉默了,他緩緩抬起了右手。
    他身後的五個殺手同時握緊了手裏的匕首,身體微微下沉,像蓄勢待發的獵豹。
    空氣凝固了,就在那個殺手右手即將揮下的瞬間!
    一道黑影比他們更快,那道影子不知從何而來,就像是從黑暗本身中分離出來的一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為首那個殺手的身後。
    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麽動的,隻聽到“哢嚓”一聲脆響,那個為首的殺手,身體僵住了。
    他的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向了後麵,眼睛裏還殘留著一絲茫然。
    然後,他的身體軟了下去。
    影子,秦家的第一保鏢。
    他手裏沒有武器,他的手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剩下的五個殺手反應極快,沒有絲毫的驚慌,立刻放棄了秦夢如,同時轉身撲向了影子!
    五把匕首,從五個刁鑽狠辣的角度封死了影子所有的閃避空間!
    影子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腳下步法一錯,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後仰,躲過了三把匕首。
    同時,他雙手齊出,如同兩隻鐵鉗精準地扣住另外兩個殺手的手腕。
    “哢!哢!”
    又是兩聲骨骼碎裂的聲音,那兩個殺手發出一聲悶哼,手裏的匕首應聲落地。
    影子得勢不饒人,身體像一張拉滿的弓,猛地彈起,一記凶狠的膝撞,正中其中一個殺手的胸口。
    “砰!”
    一聲悶響。那個殺手的胸膛肉眼可見地凹陷了下去,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撞在集裝箱上,滑落下來,沒了聲息。
    這一切都發生在兔起鶻落之間。
    剩下的三個殺手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懼,他們遇到了硬茬,三人對視一眼,毫不猶豫轉身就朝著三個不同的方向逃去!
    “想走?”
    影子的聲音裏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情緒,那是冰冷的殺意。
    他腳下一跺,身體如炮彈般射出,追向了其中一人。
    同時他手腕一抖,從那兩個被他廢掉手腕的殺手手裏奪過的兩把匕首,化作兩道寒光,射向了另外兩個方向!
    “噗!噗!”
    兩聲利刃入肉的聲音。那兩個逃跑的殺手身體一僵,踉蹌了幾步,倒在了地上,後心處各插著一把匕首,沒入半截。
    而影子追上的那最後一個殺手,則被他一記手刀,幹淨利落地切斷了喉管。
    前後不過十幾秒,六個專業殺手全滅,影子的身上甚至沒有沾上一滴血。
    他走到秦夢如麵前,微微躬身。
    “大小姐,屬下來遲。”
    秦夢如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她這才發現,自己握槍的手抖得厲害。
    “不晚。”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沙啞。
    “走。”
    兩人迅速上了那輛黑色的賓利,影子一腳油門,車子像一頭黑色的猛獸,咆哮著衝出了這片死亡之地。
    車裏,秦夢如靠在真皮座椅上,閉上了眼睛。
    剛才那血腥的一幕幕,還在她的腦海裏回放。
    她沒有吐,也沒有哭。隻是覺得很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疲憊。
    她低頭看著懷裏那個完好無損的紫檀木盒,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葉不凡,這是我為你打下的江山,這是我為你奪來的勳章。
    車子平穩地駛回了秦家莊園。
    莊園裏燈火通明,寧靜祥和,仿佛剛才碼頭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
    秦夢如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她抱著盒子再一次來到了那座獨立的院落前。
    那扇厚重的紅木門依舊緊閉著,門後是她的男人,是秦家未來的希望。
    秦夢如沒有敲門,也沒有出聲。她隻是彎下腰,將那個沾染了她勇氣與決心的紫檀木盒,輕輕地,輕輕地放在了門前的石階上。
    做完這一切,她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門,然後轉身,悄然離去。
    夜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
    那個小小的木盒,靜靜地躺在月光下,等待著它的主人。
    而秦夢如,在這一夜完成了她從大小姐到女王的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