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章 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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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倉庫外,火光衝天,映著一張張驚疑不定的臉。
    人群最前方,王桂香和薑巧巧母女倆,像兩隻鬥勝了的烏眼雞,下巴抬得老高。
    “大家都來看看!都來瞧瞧啊!”
    “薑芷這個黑了心肝的白眼狼!她就是個庸醫!治不好陸同誌,就想把人給活活害死!”
    她的話極具煽動性,唾沫星子橫飛。
    薑巧巧滿眼怨恨,指向倉庫裏那個躺在草堆上,渾身抽搐的身影。
    “就是她!陸同誌吃了她的藥才變成這樣的!”
    “她就是個騙子!我們不能再讓她害人了!必須去公社舉報她!把她抓起來,槍斃!”
    母女倆一唱一和,顛倒黑白。
    “看陸同誌那樣子,怕是真的不行了……”
    “這薑家丫頭,還是年紀太輕了!”
    “謀害解放軍同誌,這可是天大的罪過!”
    有些不明情況的村民,跟著附和。
    幾句煽動,人群瞬間騷動起來,幾個好事之徒已經嚷嚷著要去叫民兵。
    就在這時,一聲冷喝炸響。
    “都給我讓開!”
    眾人下意識回頭。
    隻見薑芷不知何時已站在人群後,她手裏提著一個舊藥箱,臉色陰沉著。
    人群自動給她讓出了一條路。
    她目不斜視,穿過人群,走進了倉庫。
    王桂香見她來了,非但不怕,反而更加來勁。
    “你還敢來!你這個殺人凶手!”
    薑芷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她,徑直走到陸向東身邊,蹲下身子。
    眼前的陸向東,額上冷汗涔涔,身體劇烈顫抖。
    這副模樣,像極了寒毒攻心。
    “怎麽會?”
    薑芷眉頭緊皺,伸出手搭上了陸向東的脈搏。
    脈象沉穩有力,氣血充盈。
    別說寒毒攻心了,這家夥的身體好得現在就能上山打死一頭老虎!
    他在演戲!
    演得還挺像那麽回事。
    薑芷瞬間了然。
    好啊,陸向東。
    你個濃眉大眼的家夥,心思還挺深沉。
    這是知道有人要害他,幹脆將計就計,準備來個甕中捉鱉?
    行。
    既然你要演,那我就陪你把這出戲,唱得更漂亮些!
    下一秒,薑芷的臉色“刷”地一下也白了,滿臉焦急。
    “怎麽會這樣?不應該啊!”
    她這副心虛慌亂的模樣,落在眾人眼裏,徹底坐實了罪名。
    薑巧巧越發得意:“現在知道怕了?晚了!薑芷,你今天死定了!”
    薑芷猛地回頭,眼睛通紅地瞪著她:“不可能!我的方子絕不可能有問題!”
    她撲到旁邊那個熬藥的瓦罐邊上,伸手撈裏麵的藥渣。
    “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一定是!”
    薑芷將那些黑乎乎的藥渣全都倒在地上,一點一點地撚開,仔細地分辨。
    突然!
    她從一堆藥渣裏,撚起幾片破碎的墨綠色葉片。
    “馬齒莧!”
    “這是馬齒莧!性大寒!陸同誌本就身中寒毒,這藥膳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她猛地抬起頭,將葉片舉到眾人麵前,轉向薑巧巧!
    “是你?是你做的手腳!”
    倉庫裏,瞬間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了薑巧巧臉上。
    薑巧巧的心,咯噔一下!
    她……她怎麽會認出來?!
    明明把那些野菜搗得那麽爛!
    “你……你胡說!我沒有!”
    她尖聲反駁,但那雙慌亂閃躲的眼睛,已經徹底出賣了她。
    就在這時,躺在草堆上,一直“昏迷不醒”的陸向東,緩緩睜開眼睛,抬手指向薑巧巧。
    “她……她……”
    “她往藥罐裏……倒了綠色的東西……”
    物證!
    人證!
    齊了!
    這一下,再也沒人懷疑了,真相昭然若揭!
    “好你個薑巧巧!”
    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
    大隊長趙大山黑著一張臉,帶著剛從公社回來的陳支書,撥開人群,大步走了進來。
    他們剛到村口就聽說陸同誌出事了,火急火燎地趕來,正好聽見了陸向東的“指認”!
    趙大山的眼睛都氣紅了。
    “謀害現役軍人!這是重罪!”陳支書臉色陰沉,“趙隊長!立刻把人給我綁了!扭送公社!這件事,必須嚴查到底!”
    “綁……綁起來?”
    王桂香和薑巧巧母女倆,腿肚子一軟,當場癱在了地上!
    她們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
    這要是真被送去公社,那可是要坐大牢的啊!
    站在人群裏的薑為民,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他隻是個在磚窯廠出苦力的,什麽時候見過這種陣仗?
    一個是村裏的大隊長,一個是公社的一把手!
    現在兩個人都發了話,要抓他的女兒和婆娘!
    這要是被定了罪,他這個當爹的,當丈夫的,還能有好果子吃嗎?
    工作會不會丟?
    會不會被連累?
    恐懼和憤怒,瞬間衝昏了他的頭腦!
    他現在隻想趕緊跟這兩個蠢貨撇清關係!
    “你個攪家精!”
    他漲紅了臉,從人群裏衝出來,衝到薑巧巧麵前,掄圓了胳膊!
    “啪——!”
    一個響亮耳光,狠狠甩在了薑巧巧的臉上!
    薑巧巧被打得一個趔趄,半邊臉瞬間高高腫起,嘴角都見了血。
    她難以置信地捂著臉,兩眼瞪大。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薑為民又是一個反手!
    “啪——!”
    這一巴掌,結結實實地甩在了王桂香的臉上!
    “還有你!你個孽障!”
    薑為民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她們倆破口大罵。
    “你們是想害死我嗎!啊?我怎麽就娶了你這麽個毒婦!又生了你這麽個孽女!”
    眼看民兵真的拿著繩子就要上來綁人,薑芷卻突然開了口。
    “陳支書,趙隊長,等一下。”
    “這件事……畢竟是我們老薑家的家醜。”
    “傳出去,丟的是我們整個薑家的臉。”
    她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的薑巧巧,話鋒一轉。
    “再說了,把她送去公社,關幾天,對她這種人來說,太便宜了。”
    “依我看,不如讓她留在村裏。”
    “罰她,打掃全村所有的豬圈!一個月!”
    “讓她每天都聞著那股味兒,讓全村人都看著她贖罪!這比坐牢,更能讓她長記性。”
    這話一出,眾人嘩然!
    這個懲罰,簡直比殺了薑巧巧還讓她難受!
    陳支書和趙大山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後怕與慶幸。
    這件事傳開,對村子的聲譽影響極壞。
    可如果不公事公辦,又如何給這位身份特殊的陸同誌一個交代。
    就在這時,一直半靠在草堆上的陸向東開了口。
    “陳支書,趙隊長。”
    “我覺得薑芷同誌的提議很好,我這邊,沒有意見。”
    陳支書聞言,緊繃的神情終於鬆弛下來,深深地看了薑芷一眼。
    這丫頭,不僅醫術通神,這份心胸和手段,也遠非尋常鄉下女孩可比。
    “好!既然解放軍同誌都這麽說了!”
    陳支書一錘定音,臉色重新變得嚴肅。
    “那就按芷丫頭說的辦!”
    他威嚴的目光掃過癱軟在地的母女倆,壓抑著怒火。
    “王桂香教女無方,縱容行凶,同為幫凶!罰你下地義務勞動一個月,天不亮就去,天黑了再回!給我好好反省!”
    一聲令下,兩個早就候著的民兵立刻上前,一人一個,像拖死狗一樣,將哭天搶地的王桂香和薑巧巧拖出了倉庫。
    一場轟轟烈烈的“謀害案”,就此落幕。
    薑巧巧母女,徹底成了全村人唾棄的笑柄,聲名狼藉,這輩子都再難抬起頭來。
    人群散去,倉庫裏終於恢複了安靜。
    嗆人的火把煙氣中,隻剩下四個人。
    陳支書大步走到陸向東麵前,滿臉歉意和關切。
    “陸同誌,讓你在我們紅星公社的地界上受驚了!這是我們工作的失職!”
    趙大山跟在後麵,一張黑臉漲得通紅,又是憤怒又是愧疚。
    “都怪我!是我沒管好村裏的人,讓這些黑了心肝的玩意兒,差點就……”
    陸向東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如此。
    他看了一眼身旁正默默收拾藥箱的薑芷。
    “我沒事。”
    “今天,多虧了薑芷同誌及時發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輕飄飄一句話,瞬間將所有的功勞,都推到了薑芷身上。
    趙大山一拍大腿,滿眼讚歎。
    “可不是嘛!芷丫頭,你真是我們紅星大隊的活菩薩!”
    “以後,誰再敢說你半句不是,我趙大山第一個就饒不了他!”
    陳支書則看得更深。
    他看著薑芷,鄭重地開口:“芷丫頭,你的醫術,我們所有人都看在眼裏。陸同誌在我們這裏休養,他的健康和安全,是頭等大事。”
    “所以接下來,就要辛苦你了。”
    “務必要把陸同誌的身體,徹徹底底地,調理到最佳狀態!”
    “有什麽需要,藥材也好,票據也好,你直接跟大山提,跟我們公社提!我們一定全力支持!”
    這話一出口,不僅是趙大山,連陸向東都微微一怔。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看病了。
    這是公社書記,在用官方的身份,賦予她全權負責陸向東健康的權力。
    薑芷抬眸,平靜地點了點頭。
    “陳支書放心。”
    “我是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本分。”
    又交代了幾句,陳支書和趙大山這才放心地離去。
    倉庫的木門被重新關上,隔絕了外麵的喧囂。
    昏黃的煤油燈下,隻剩下他和她。
    薑芷扶起還在“虛弱”演戲的陸向東,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陸向東輕咳一聲,坐直身子,哪還有半分病弱的樣子。
    “對不起,不該把你拉下水。”
    薑芷挑了挑眉,從藥箱裏拿出一壺幹淨的水遞給他,微微一笑。
    “拉下水?”
    “我倒覺得,這是清除障礙最好的方法,一勞永逸。”
    “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
    “陸同誌,你這演技,不去文工團當台柱子,,真是屈才了。”
    陸向東也笑了。
    這個聰明的姑娘,什麽都明白。
    兩人相視一笑,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悄然流淌。
    經過今晚這場聯手唱的大戲,他們之間的信任,又漸漸深了一層。
    隻是,陸向東心裏的慌亂也更深了。
    寒毒已解,麻煩也清除了。
    那他,還能用什麽理由,繼續留在這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