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連想了想，一邊跟著林晏在駐地慢慢走著，一邊說道：“林兄，不瞞你說，我們旅長早上就是去忙這事了。”
    “現在很多部隊都被打散了，各級旅長，師長基本上都在軍政部，想要優先補充自己的隊伍。”
    聞言，林晏臉上有些失望：“就連魏旅長都這麽麻煩，那我豈不是更沒戲？”
    “林兄，如果你急著補充隊伍缺額的話，我建議可以去金陵城附近的城鎮裏試試征兵。”何連給了個建議。
    “何兄，你說的這個我也想過，但是先不說征兵需要耗時，就算征了幾百個人，就訓練這麽短的時間，帶到戰場上也沒什麽作用，還會讓他們白白送了命。”林晏搖頭歎息。
    何連停住腳步，語重心長道：“林兄，你這樣想也是對的，但我還是要跟你說句掏心肝的話，慈不掌兵啊。”
    “鬼子現在打進來了，說句不好聽的，淞滬戰場的勝敗關係著華東地區所有夏國百姓的安危，常言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抵禦日寇並不僅僅是我們這些當兵的事情，同樣也是全體夏國人的事情。”
    “咱們這次整編的時間大概有一個多禮拜，這短短一個禮拜的訓練固然很難形成可靠戰鬥力，但是戰場是最磨煉士兵的。”
    “隻要經曆過一次戰鬥，新兵就能迅速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士兵。”
    “你們旅剛成立，人員編製缺額嚴重，這個我能理解，但是如果你不趕緊把缺額補充滿，到時候上了戰場，上麵給你分配的作戰任務可是按照一個整編旅的戰力來分配的。”
    “到時候你兩個團的弟兄，要承擔三個團的壓力。”
    “你現在心疼那些新兵的命，難道你現在手下那些弟兄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說到這裏，何連指著遠處一群正在訓練的士兵。
    “你看，那是我們旅的預備團，這些士兵都是這兩天從附近村鎮征的。”
    林晏望著遠處那正熱火朝天進行射擊訓練的新兵，心中複雜。
    他這才意識到了戰爭年代的殘酷，自己那停留在和平年代的思想確實需要轉變一下了。
    “何兄，謝謝你，我現在知道怎麽做了。”林晏緊緊握著何連的右手，感激道。
    看到這一幕，知道自己苦口婆心的這番勸說沒有對牛彈琴，何連爽朗的笑道：“哈哈哈，林兄，那你快去忙吧，時間寶貴的緊呢。”
    拜別了何連，林晏回到旅裏，立刻讓三個營長派人去附近的村鎮征兵，隻要報名就送一包水果糖和一罐果醬。
    由於時間緊張，想要多征兵的林晏也換回自己那身團長軍裝，隨後帶著警衛排的士兵來到附近一個叫做興隆村的村子。
    村子主街五米寬，條石路麵，有著六七十戶青磚灰瓦的宅院，夯土牆旁曬著稻穀，村民們好奇的望著進村的林晏等人。
    林晏從布倫指揮車上下來，跟在後麵的曹武等人利索的搭起一個簡單的棚子。
    林晏坐在木桌後麵，桌子上擺著一個登記簿，旁邊堆著一把糖果，桌旁整齊擺放著幾排果醬罐。
    警衛排的士兵們在曹武的吩咐下，扯著嗓子在村裏邊喊邊走：
    “自願參軍，保家衛國！”
    “參軍就送一包糖果，一罐果醬！”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參軍後悔兩年，不參軍後悔一生！”
    “進口果醬先到先得，錯過莫後悔！”
    一群孩童最先衝到林晏桌前，眼睛緊緊盯著桌子上的硬水果糖。
    林晏笑著一人給了一塊，小孩們迫不及待的將糖塞進嘴裏，蹲在旁邊嘰嘰喳喳。
    很快，一群村民就湊了上來，看著那一包包的糖果和旁邊的果醬罐，議論紛紛，卻無人報名。
    一個穿著補丁褂子的青年猶豫片刻，走過來：“長官，參軍後……還能回來不？”
    這個青年皮膚黝黑，看起來二十多歲。林晏淡淡回道：“打退了敵人，自然能回來。”
    黝黑青年還在猶豫的時候，旁邊一個大漢直接擠開人群走上前：“膽小鬼，不報名就讓開，長官好！俺叫王三牛，俺要參軍打鬼子！”
    林晏在登記簿將名字寫上，隨後遞給他一罐果醬和一包糖果：“回去收拾收拾吧，中午來這集合，一起去下一個村子。”
    “好嘞！長官！”王三牛接過東西，在周圍村民敬佩的眼神中離去。
    一上午過去，這個六七十戶村子報名的人隻有二十個，這讓林晏暗自搖頭。不過他也沒說什麽，直接收隊，帶上這二十個新兵一起前往了下一個村子。
    其實他也可以強征壯丁，但是強扭的瓜不甜，這些壯丁到了戰場上，當逃兵被督戰隊擊斃的指不定比鬼子打死的都多。
    下午去的村子規模和興隆村差不多，林晏將募兵點支在村口的一棵大樹下，村民們三三兩兩圍攏過來，有看熱鬧的，也有躍躍欲試的村民。
    林晏正低頭登記名冊，忽然在人群中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踮著腳尖朝這邊張望。盡管她將秀發紮成了麻花辮，臉上還髒兮兮的，但是林晏觀察片刻，還是認出了她。
    炊事班長周德柱的女兒，周小蝶。
    嗯？她怎麽會在這個村子？還打扮成這個樣子？
    林晏微微頷首示意。
    看到林晏認出了她，周小蝶立刻比了個手勢，示意有話要說。
    林晏起身拍了拍曹武的肩膀：“你在這盯著。”隨即大步走到村口的一個角落，周小蝶快步跟了過來。
    “林團長，”周小蝶絞著粗布衣角，聲音壓得很低，“我爹……他還好嗎？”
    “放心，”林晏笑了笑，“老周在營地裏呢，安全得很。”
    “你們滬市戰場打的怎麽樣？”
    “就那樣。”
    聽到林晏的回答，周小蝶愣了一下。
    “那……那你們後麵準備去哪？”
    “整編，整編完後繼續回滬市戰場。”
    他打量著眼前這個把自己打扮成村姑的周小蝶：“倒是你，怎麽會在這？”
    周小蝶眼神忽閃了一下，腳尖無意識地碾著地上的土塊：“我……我來幫親戚收麥子。”
    林晏盯著她看了兩秒，嘴角扯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這小姑娘說謊時睫毛抖得跟蝴蝶翅膀似的，不過他也沒興趣深究。
    嗯？突然，他心中一動，手下意識放到腰間槍托上。
    “你不會是投靠了鬼子，來這裏打探情報吧？”
    “你在胡說什麽！我怎麽可能當漢奸！”周小蝶瞬間氣急。
    “你的《GCD宣言》露出來了。”林晏突然說了句。
    周小蝶下意識望向自己手上挎著的包袱：“怎麽可能，我……”
    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林晏在詐她，那自己的反應……
    她俏臉煞白，當她抬起頭的時候，看到林晏已經轉身走回募兵點，往木凳上一坐，對排隊的人群喊道：“還有沒有報名參軍的了？！我們要收攤了！”
    周小蝶呼出一口氣，目光複雜地望了林晏一眼，悄悄地回到人群中。
    旁邊一個同樣農村姑娘打扮的同伴將她拉走，在路上壓低聲音問道：“小蝶，你認識這個下來征兵的國軍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