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映？”旁邊一個年輕的小戰士紅了眼眶，“這是金陵後勤給我們38旅發的夥食，旅長也沒辦法，上哪反映去？”
    虞依萱緩緩站起身，她望著戰壕裏那些捧著發黴米湯的士兵，聲音微微發顫：“王團長，這就是前線將士的口糧？”
    王發重重歎了口氣：“金陵軍需署糧秣科的科長，仗著背後有人，所以專挑我們38旅這種沒靠山的部隊欺負。”
    “他們這次就送過來一桶大米，其中一半都是沙子，而這卻是我們38旅一個星期的配額。”
    方辰的相機快門聲不斷響起。
    “林旅長難道沒有向上峰反映？”虞依萱追問道。
    “反映？旅長當然反映了，不過等那些官老爺們走完流程，弟兄們的墳頭草都三尺高了！”王發旁邊的一個年輕士兵叫道。
    虞依萱眼神中流露出厭惡的神情：“前線將士在流血犧牲，後方蛀蟲竟然膽大妄為的克扣軍糧？！”
    “他們巴不得我們都死在前線呢！”
    “我二姨家鄰居的閨女她同學的小叔的幹兄弟就在金陵值守，他親眼看見那個趙科長帶著十房姨太太在秦淮河上吃花酒！”
    一個年輕的士兵忿忿不平地叫道。
    聽到這話，方辰手上的相機差點兒沒拿穩。
    十房姨太太？這個趙科長的腎還遭得住嗎？
    “真是個混蛋，聽說他還在租界買了洋房！”
    “咱們拚死拚活就保護這種人？”
    士兵們群情激昂，議論紛紛。
    “好了，都給我住口！”王發一聲大喝，製止了士兵們的討論。
    待士兵們安靜下來，他大聲說道：“記住你們的身份！38旅的兵，就算餓著肚子也要打勝仗！”
    “王團長，帶我去其他陣地。這些事，我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虞依萱語氣冰冷。
    王發苦笑著搖頭：“虞記者，你們隨便拍些照片就回去吧，能做到糧秣科科長的位置，想必那個趙科長背後可是有什麽大人物的。”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這種貪官汙吏，人人得而誅之！”方辰看到一個胳膊上綁著繃帶的戰士正一小口一小口喝著那渾濁的稀粥，仿佛那是什麽稀罕的東西，隻感覺心裏一酸，對這個科長痛恨起來。
    “管他有什麽背景，我們才不怕，虞記者可是……”
    話音未落，虞依萱打斷了他的話：“好了，王團長，方辰說的不錯，我們星火通訊社隻對真相負責。就算他是達官貴人，我們也要把這事記錄下來定要讓市民們看看這個什麽趙科長的醜惡行為！”
    王發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要不是旅長神通廣大，他們此時真的就隻能喝這些。
    但是絕對不是隻有他們38旅遭到了這種不公平待遇，如果這兩個記者出去後真的能夠讓軍需署的那些官員們收斂一些，那對於所有抗戰將士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不過王發並不看好這兩個記者。
    “那跟我來吧。”
    中午，就在虞依萱和方辰拍夠了足夠的素材，準備回指揮部和林晏打個招呼回去的時候，陣地上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急促哨聲。
    “不好！鬼子的飛機要來了！”王發立刻吩咐身邊的李順，“順子，趕緊帶這兩個記者去後方躲避！”
    沒多久，遠處天空就傳來大片飛機的嗡鳴聲。
    林晏早上的時候又生產了3門厄利孔20毫米高射炮，此時38旅有著10門厄利孔20毫米高射炮和4輛M16半履帶防空車。
    防空陣地率先開火，密集的彈幕朝著襲來的十幾架戰鬥機掃去。一架戰機被彈幕掃中，當空解體，燃燒的殘骸如流星般墜落。
    鬼子戰鬥機立刻分出兩批，一批撲向戰壕和掩體，機翼下的機槍噴吐著火舌。
    另一批則凶猛地撲向防空陣地，航空炸彈掀起的土浪高達十餘米。
    在損失了六七架戰機後，其餘戰機呼嘯著飛走。
    防空陣地的高射炮和半履帶防空車各被摧毀一個。
    戰壕和掩體裏一些被鬼子飛機掃射到的士兵在地上慘嚎，幾個醫護兵在戰壕裏不停的來回奔波，將重傷士兵朝著後方的傷員處理站抬去。
    虞依萱和方辰將這慘烈的一幕都拍了下來，方辰的目光突然望著一個方向。
    那個曾小心翼翼喝粥的戰士，此刻靜靜地躺在血泊中，半罐混著泥土的稀粥灑在他胸前尚未涼透的鮮血上。
    這個戰士到死都沒有吃一頓飽飯。
    方辰鼻子一酸，將照片拍了下來。
    “哎呀，兩位，不要命了？！別拍了，趕緊走！”李順拖著兩人貓腰狂奔，身後傳來炮彈破空的尖嘯。
    “馬上鬼子的重炮轟炸就要開始了！”
    就在他們衝進指揮所的瞬間，第一波重炮炮彈如暴雨般傾瀉在一線陣地，整個大地都在劇烈顫抖。
    “各部立刻把所有偵察部隊派出去，給我去尋找鬼子的重炮陣地！”林晏命令通訊兵通知下去。
    回過頭，看到李順三人站在指揮部外。
    “兩位記者，可還滿意？鬼子馬上要進攻了，你們趕緊離開這裏吧。”林晏對著二人打了個招呼，命令蘇風開車將兩個記者送出去。
    “林旅長，保重！”虞依萱上前握了握手，轉身和方辰上車。
    在車上，虞依萱和方辰沉默不語的望著遠處。
    這場戰爭最殘酷的，不僅是敵人的炮火，還有那些在背後喝兵血的蛀蟲。
    炮火硝煙尚未散盡，遠處土黃色的鬼子步兵潮水般湧來，二十多輛九五式坦克的履帶碾過焦土，混在步兵當中，朝著防線衝來。
    “姚飛揚，你們全部出動！配合新到的反坦克炮，給我把鬼子裝甲部隊都摧毀！”林晏又生產了3門6磅反坦克炮，讓他們迅速趕往前線。
    “炮兵部隊，目標敵步兵集群後半段，給我狠狠地炸！！”林晏命令。
    後方陣地上，十輛M3半履帶自行火炮的炮管緩緩揚起。裝填手們熟練地將75毫米榴彈塞進炮膛，炮閂閉合的金屬撞擊聲此起彼伏。
    “開炮！”
    伴隨著炮聲巨響，第一輪齊射的炮彈劃破長空，紛紛落在遠處鬼子陣型中，熾熱的氣浪將落點附近的鬼子撕成碎片。
    於此同時，6磅反坦克炮瞄準了遠處正在衝鋒的鬼子戰車，隨著一聲聲清脆的炮聲，57毫米穿甲彈輕易貫穿鬼子戰車的輕薄裝甲。
    去勢不減的穿甲彈從另一側裝甲破孔而出，帶著灼熱的金屬碎屑狠狠砸進後方日軍散兵線，頓時血肉橫飛。
    裝填手抹了把臉上的油汙，又一發穿甲彈推入炮膛。炮管微微調整角度，鎖定了正在轉向的下一輛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