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桂軍士兵在長時間的廝殺下已經殺紅了眼，盡管體力透支，意識恍惚，卻仍憑著骨子裏的血性，緊咬著前方撤退的鬼子不放。
    “弟兄們！一鼓作氣！殺退小鬼子！”
    “殺啊！”
    “跟我衝啊！”
    眼見前線日軍開始後撤，桂軍兩個師長又將一個步兵團投入戰場，匯合前線的桂軍士兵，朝著鬼子在蕰藻浜南岸的主陣地發起新一輪衝擊。
    鬼子蕰藻浜南岸陣地上，一隊隊從前線撤下來的士兵正狼狽地翻過掩體，退往後方休整。
    陣地上，鬼子聯隊長透過望遠鏡，看到最後一支撤退部隊身後緊追不舍的夏國士兵，他臉色一沉，軍刀用力一揮，毫不猶豫地下令：
    “開火！”
    陣地後方的輕重機槍陣地早已準備就緒。
    當看到前方還有沒能完全撤下來的己方士兵時，機槍手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但僅僅一瞬，他便狠狠按下扳機。
    “西奈（死吧）！”
    “噠噠噠——”
    刹那間，整條鬼子防線噴吐出密集的火舌。
    九二式重機槍沉悶的連射與歪把子輕機槍脆快的點射交織成一片，子彈如潑水般掃向陣地前方。
    還沒完全撤離的鬼子步兵與後方追擊的桂軍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麥子般成片倒下。擲彈筒發射的榴彈也在衝鋒隊形中接連炸響，掀起混雜著殘肢的泥土。
    “啊啊啊——”
    “西奈西奈！”
    陣地上鬼子的射擊毫無間斷，機槍手們瞪大雙眼，臉上帶著近乎癲狂的猙獰，一邊射擊一邊發出低吼和辱罵。
    桂軍士兵在如此猛烈的火力下傷亡慘重。
    衝在最前麵的士兵瞬間被打成篩子，後續部隊卻仍前仆後繼地向上衝。
    一個桂軍士兵剛要端槍射擊，自己胸口就被命中數發子彈。另一個老兵剛依托彈坑準備舉槍還擊，就被一發落在近處的榴彈掀飛，炸得血肉模糊。
    “殺啊！”
    盡管傷亡慘重，桂軍士兵依然沒有停下腳步。他們踏著戰友的屍體，迎著密集的彈雨，在各級軍官的帶領下，怒吼著繼續向鬼子陣地發起衝鋒。
    與此同時，蕰藻浜西側與東側陣地上，桂軍各部也同時發起了衝鋒。怒吼聲如潮水般從整條戰線上響起，士兵們躍出戰壕，向著鬼子控製的南岸陣地衝去。
    鬼子自從控製了蕰藻浜後，已在南岸構築起簡易防線，戰車部隊也通過橋梁渡河投入戰場。
    眼見夏國軍隊展開大規模反擊，鬼子迅速調動戰車部隊進行壓製。
    履帶碾過田埂的沉重聲響在夜色中遠遠傳來。
    一名桂軍機槍手剛在土坡後架起捷克式，就被一輛九五式輕戰車的37毫米炮擊中，人與機槍一同被炸翻在地。
    不遠處，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桂軍士兵，衝到班長麵前搶過炸藥包就要往前衝。
    班長一把拽住他：“你想幹啥！”
    “俺娘說殺鬼子光榮！”
    言罷，他掙脫班長的手，抱起炸藥包，彎腰借著夜色掩護，向遠處正在機動的鬼子戰車摸去。
    借著彈坑與硝煙的掩護，他匍匐向前。就在距離戰車不足十米時，他猛地前撲，一個翻滾鑽進戰車底下。
    “轟！”
    炸藥包在九五式戰車底部轟然起爆，履帶斷裂，車身一震，緩緩停了下來。
    “狗娘的小日奔！”班長帶著幾個士兵衝上去，爬到戰車頂上，掀開蓋子，將幾個手榴彈往裏扔，隨後蓋上蓋子。
    “砰！”
    幾聲沉悶的響聲過後，班長一抹臉上的淚水，怒吼著朝鬼子陣地再次發起了進攻。
    38師指揮部，林晏通過幾個係統偵察兵看到桂軍進攻艱難，想了想，決定還是支援一波，下令道：“讓炮兵團對鬼子陣地火力覆蓋。”
    趁著桂軍進攻，摸到鬼子陣地不遠處潛伏的觀測哨立刻將坐標通過電台發給後方的炮兵團。
    “各炮注意，目標方位角280，距離五千二百，榴彈瞬發引信，全團一發齊射，預備……”
    炮兵團長馬爾森一聲令下，十輛M7牧師105毫米自行火炮的炮口緩緩轉動。
    車長們複誦著射擊諸元，裝填手將粗長的榴彈塞進炮膛，炮手迅速調整標尺，裝定射向。
    “方位角確認！”
    “裝填完畢！”
    “保險打開！”
    “開火！”
    “轟——！”
    十門105毫米火炮幾乎同時怒吼，炮口噴出的紅色燃氣瞬間照亮了周圍的黑暗。炮身在製退器的作用下劇烈後坐，又迅速複進，地麵泛起一圈灰塵。
    幾乎同一時刻，不遠處的25輛75毫米半履帶自行火炮也同時開炮。
    一枚枚炮彈呼嘯著掠過夜空，在蕰藻浜中段的鬼子陣地炸開一片火海。
    陣地上鬼子的防守火力在猛烈炮擊下頓時減弱。
    桂軍士兵抓住戰機再次發起衝鋒，成功突入鬼子陣地，雙方隨即展開慘烈的白刃戰。
    林晏見狀，下令叫停了炮擊。
    經過一夜鏖戰，桂軍憑借悍不畏死的白刃戰，最終迫使鬼子放棄南岸陣地，撤回北岸。
    天色漸亮，桂軍士兵在軍官指揮下迅速打掃戰場，利用鬼子遺留的沙袋和木材加固工事，準備固守剛剛奪回的南岸陣地。
    與此同時，蕰藻浜西側的桂軍也成功將鬼子擊退至北岸。
    而東側的桂軍則萬萬沒想到，他們麵對的是一個完整的鬼子常設師團。
    盡管多次突入敵軍陣地，卻始終無法鞏固戰果，在鬼子頑強反擊下傷亡慘重，未能取得實質進展。
    當天一亮，這場勝利迅速登上了各大報紙頭版。
    這可是多日以來，唯一的一條捷報。
    “號外！號外！國軍大捷！”
    “廣西狼軍昨夜發動反擊！成功奪回蕰藻浜！”
    租界內，報童揮舞著報紙沿街奔跑。
    聽到這個消息，即便是囊中羞澀的難民，也不由得忍疼掏錢買一份報紙仔細觀看。
    當看到桂軍不僅鞏固了西側陣地，還奪回了中段防線，人們不禁振奮起來。
    “快！快把38師派過去防守！免得讓小鬼子奪回來！”
    “奇了怪了，”一個閑漢將報紙翻來覆去看一遍，“怎麽蕰藻浜東側一點消息都沒有？”
    “嗐，那還用說？”旁邊的高瘦男子隨口應道，“定是反攻失敗，沒能打退那些小鬼子唄。”
    “東側是哪個部隊？怎麽這麽不濟事？”
    “想必也是桂軍，但具體是哪支部隊就不清楚了。”
    而光頭聞訊也十分欣喜，對副參謀總長白崇禧及桂軍將領予以嘉獎。這是多日來唯一的捷報，消息傳開，舉國軍民為之振奮。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回作戰沙盤時，眉頭卻漸漸鎖緊。
    蕰藻浜一線，西側與中段都已插上代表國軍的青天白日旗，唯獨東側仍插著一麵鬼子太陽旗。
    那麵孤零零的敵旗在沙盤上顯得格外礙眼。
    光頭的右手感覺有些癢癢，目光在沙盤上反複逡巡。
    作為第三戰區總司令，他思索片刻，命令道：“命第72軍，即刻會同第三路桂軍發起反擊！務必克複東側陣地！淞滬戰局之關鍵，係於此役。該軍既為我中央精銳，當重整旗鼓，以彰我夏國軍威！”
    旁邊的副參謀長白崇禧見狀，謹慎勸道：“委座，東側乃鬼子常設師團駐防，僅憑72軍與桂軍兩部，恐難奏效。”
    聽到此話，光頭臉上有些不開心，聲調陡然拔高：“常設師團又如何？桂軍兩師在此，更有我中央精銳之88師，我眾敵寡。而敵軍連日征戰，疲憊不堪且立足未穩，何以言不可勝？”
    他拂袖轉身，冷哼一聲：“若我夏國軍隊皆畏敵常設師團如虎，那這場仗也不用打了！”
    片刻後，他將身子轉過來。
    見白崇禧欲言又止，光頭語氣稍緩，伸手拍了拍對方肩膀：“健生啊，敵勢雖強，然狹路相逢勇者勝！縱使此役未竟全功，亦能令敵寇膽寒！”
    白崇禧還能說什麽呢：“是，委座明鑒。”
    72軍指揮部內，孫良手裏捏著剛收到的電令，隻掃了一眼，整個人都傻了。
    “對麵是一個滿編的常設師團啊，委座這是要把我們一波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