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繼續說道：
    “我的想法是這樣，咱們先派一個營對江灣方向的鬼子發動佯攻，牽製他們的主力。”
    “同時，把另一個營的兵力拆成班組，分散隱蔽前進，到預定地點再迅速集結。”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一旦到位，立刻從敵人側後發起突襲。得手後，隻留一個連就地構築阻擊陣地，其餘人立刻引導突圍的弟兄們後撤。”
    “至於留下的那個連，”他看向林晏，“不必死守，等主力撤離後，看情況脫離戰鬥，能帶回來多少是多少。”
    “這樣既能打亂鬼子的部署，又能最大限度減少咱們的傷亡。”
    林晏點了點頭：“明白。”
    彭善盯著作戰地圖，又反複推敲了幾遍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最後下定決心，說道：“行，那就這麽辦。不過咱們畢竟沒接到上峰命令，我先和陳司令通個氣。”
    言罷，他拿起桌上的話筒，片刻後接通了第三戰區左翼集團軍司令部。
    彭善迅速將江灣失守，市區守軍正在突圍的情況匯報上去，並簡要說明了他和林晏擬定的接應計劃。
    電話那頭，陳司令安靜地聽著。
    等彭善說完，他沉吟片刻，便同意了作戰請求。
    “我記得閘北那邊不是還駐著孫良的中央軍嗎？”他語氣微沉，問道：“他們那邊有什麽動靜沒有？”
    彭善如實回答：“目前沒有任何動靜。”
    “好，我這就以司令部名義給你們發一份正式作戰通知。”陳司令接著說道。
    “你們放手去幹，晚上九點前，及時向我匯報。我正好要找委座談事，到時候把你們的戰功一並報上去。”
    他特意補上這一句，政治嗅覺敏銳的他，深諳軍中有人慣於事後分功，摘桃子的風氣，提前把這條路給堵死。
    “是！”
    回到師部後，林晏直接將712團的王發叫來，將作戰計劃告知給他，讓他去安排接應的相關事宜，一小時後行動，屆時38師東側的守軍將會對江灣發動佯攻。
    王發敬禮：“是，師座！保證把市區那些兄弟完完整整地接回來！”
    林晏笑了：“咱們隻要盡力就行。”
    一小時後，38師72旅的一個營向江灣鎮方向主動發起攻勢。
    38師炮兵團率先對江灣鎮進行了五分鍾的炮火覆蓋。
    四百餘名士兵借助炮擊掩護迅速靠近鬼子防線，在各要點架設火力點，隨後向鬼子陣地傾瀉子彈。
    “支那主力來襲！全力射擊！”
    江灣鎮守軍被這輪突襲打得措手不及。
    他們完全沒料到，大場鎮的守軍竟敢主動出擊，而且配有炮兵支援，火力強度遠遠超過他們的想象。
    不過很快，他們就從最初的慌亂中穩住陣腳，依托工事進行反擊。
    38師的士兵也並不急於衝鋒，僅依托臨時構築的沙袋掩體與鬼子展開激烈對射。
    盡管隻有一個營的兵力，但營屬的7門迫擊炮不斷在鬼子陣地上炸開火光，大片泥土和碎石被掀飛，加上輕重機槍的持續壓製，火力效果顯著。
    原本計劃支援南側，意圖圍殲夏國突圍部隊的師團主力，不得不暫停行動，轉而增援西側防線，生怕江灣陣地有失。
    大場鎮內，一隊隊士兵借著夜色掩護悄然出動，以班組為單位分散前進，快速前往市區守軍突圍的方向。
    經過兩個小時的慘烈廝殺，麵對破釜沉舟的夏國突圍部隊，負責防守江灣南側陣地的鬼子步兵聯隊逐漸難以支撐。
    雙方在寬敞的街道上廝殺著，鬼子在街道上布置的多層防線一層層被突破。
    短短兩小時內，雙方均付出沉重代價。鬼子陣亡千餘人，而夏國守軍更有三四千名士兵永遠倒在了這片焦土之上。
    就在戰局膠著之際，穀川聯隊的後方突然遭到一支約四百人的夏國部隊猛烈突襲。
    密集的槍聲自鬼子防線背後驟然響起。
    38師的接應部隊一靠近鬼子陣地就迅速展開進攻，輕重機槍就地架設，步槍兵或蹲或臥，恩菲爾德步槍子彈呼嘯著射向鬼子後背。
    “後方有敵軍！轉身迎擊！”一個鬼子小隊長大吼一聲，指揮士兵慌忙調轉槍口。
    而此時，712團的一個MG42機槍班組眼見附近沒有適合的掩體，副射手立刻半蹲於地，迅速將耳塞塞入雙耳。
    主射手毫不猶豫地將槍管架在他的肩頭，肩抵槍托，而副射手也死死抱住機槍的槍架，穩固著槍身。
    下一刻，那標誌性的撕裂布匹般的槍聲驟然爆發：
    “嗤嗤嗤——”
    滾燙的彈殼不斷拋飛，熾熱的彈幕宛如白色射線般掃向鬼子。
    迅速展開的MG42與輕機槍幾乎同時噴吐火舌，將措手不及的鬼子成片撂倒。在38師突如其來、火力全開的夾擊下，鬼子後方防線瞬間崩潰，傷亡慘重。
    原本苦戰中的突圍士兵見狀，士氣大振，紛紛呐喊：
    “援軍來了！”
    “弟兄們！殺出去！”
    “殺！”
    瞬間，喊殺聲震天動地，鬼子在兩麵火力的夾縫中艱難支撐，陣腳大亂。
    不遠處一個高層建築物裏的聯隊長穀川大佐放下望遠鏡，冷靜問道：“師團主力何時能增援？”
    “報告大佐，江灣西側正遭大場方向支那軍主力攻擊，旅團長命令我部繼續堅守待援。”參謀迅速匯報。
    “堅守？”穀川大佐不屑地冷哼一聲，“傳令，放開通道，放他們過去。”
    他又不是傻子，眼下這些陷入絕境的夏國士兵在求生本能驅使下會愈發瘋狂，此時若強行阻擊，即便戰損比能達到一比四甚至更高，也得不償失。
    更何況眼下還有一支強大的夏國援軍抵達現場。
    他堅守了兩個小時，傷亡高達一千，已經很夠意思了。
    在穀川大佐看來，放走這批潰兵對整體戰局影響甚微，全殲他們也不過是多添一筆戰功。
    眼下進攻夏國的戰事順風順水，戰功易得，但手下的精銳士兵一旦折損，補充極為困難。
    這種賠本買賣，他可不會去做。
    “嗨依！”參謀鞠躬，快步傳達指令。
    命令下達後，鬼子有些慌亂的向兩邊街道和巷子撤離，18師師長朱華拖著受傷的胳膊，身邊士兵幾乎全部打光，僅剩十幾名警衛員死死護在他周圍。
    眼見鬼子防線鬆動，向兩側撤退，朱華強撐著一口氣，用沙啞的嗓音吼道：“弟兄們！鬼子退了！”
    當看到鬼子從眼前撤離的刹那，突圍守軍頓時爆發出陣陣哽咽般的歡呼。
    許多人癱坐在地，又哭又笑。
    他們贏了，他們成功活下來了！
    但此刻遠不是慶祝的時候。
    隊伍迅速重整，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跟上朱華的腳步。
    這位帶領他們殺出血路的師長，已然成為這批潰兵心中的主心骨。
    潰兵們互相攙扶著，踏過一具具屍體，快步通過這片屍橫遍野的防線。
    他們甚至都不敢將戰友的屍骨抬走，因為誰都不知道，鬼子何時還會卷土重來。
    剛才還喊殺聲一片的戰場，此刻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許多士兵走著走著，看到旁邊那些和鬼子屍體死死糾纏在一起，臉上還掛著不屈神色的戰友，淚水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朱華帶著隊伍穿過這片狼藉的街道，朝著對麵的援軍走去。
    眼前這支援軍簡直就是及時雨，如果不是他們出現，鬼子斷然不會這麽輕易撤走。
    而對麵也傳來一聲清晰的喊話，劃破了街道的寂靜：“前麵的弟兄，我們是85軍38師的！奉林師長命令，特來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