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要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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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太守飛快的浮現出一絲和藹的笑:“賢侄說的哪裏話,快快請坐。”
    兩人幾乎是在這瞬間達成共識,都選擇對這件事閉口不談。
    然而這頓飯用的也並不算平靜。
    馬太守那雙跟馬文才有點像的眼睛幾次三番看過來,都是凜冽的警告意味。
    雖然菜色琳琅滿目,謝清言卻胃口缺缺,禮數周到的告退了。
    馬文才自然神色不悅。
    謝清言當然也沒想過他會像個正常朋友一樣挽留,說聲賢弟留下來喝杯茶再走之類的話。
    甚至她還挺慶幸馬文才這麽冷淡的,告辭說的順理成章。
    她一出門,馬太守的神色就沉了下來,重重地撂下筷子。
    這聲響在寂靜的房間裏,自然顯得格外刺耳。
    “文才,你這個同窗,眼神飄忽,心思活絡,不是君子之相。”
    “我看此人心術不正,你日後還是少與他來往為好。”
    說是少來往,語氣之中,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的意味。
    馬文才本就覺得今日氛圍不對勁,聽了這話,凝眉道:
    “謝清言為人如何,我心中自有評判。”
    “爹,結交朋友這種小事,兒子自己能處理好。”
    馬太守卻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冷笑:“你能處理好?”
    “我聽馬統說了,你這個同窗在書院裏呼朋喚友,飲酒作樂,哪像是正經求學的樣子。”
    馬文才握著茶杯的手指不禁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她再怎麽飲酒作樂,品狀排名不也名列前茅嗎?”
    目光卻已經直直看向角落裏恨不能把自己縮在地縫裏的馬統:
    “你怎麽敢在我爹麵前搬弄是非?”
    馬統嚇得渾身一哆嗦,渾身抖如篩糠,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急忙連連磕頭:
    “公子息怒!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馬太守見狀,胸中怒火更是熾盛,一掌拍在桌上:
    “你是越來越有出息了,下人怕你比怕我還多!”
    他越說,胸口起伏就越是劇烈,顯然被氣得不輕。
    更是話鋒如刀,直刺要害:
    “還有你手上的傷!馬統隻說了個大概,我也猜了個大概。”
    “恐怕也跟這姓謝的小子脫不了幹係吧?”
    馬文才頓時繃緊了臉。
    他臉本就生得窄,皮肉也薄,此番更是顯得十分冷硬:“是我自己不小心傷到的。”
    馬太守一聽,怒極反笑:“不小心?”
    “你一個不小心就傷了這隻苦練十餘年,將來要上陣殺敵,執掌兵馬的手!”
    “再不小心一點,我馬家豈不是要斷子絕孫?”
    他站起身來,目光銳利的逼視著兒子。
    房間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跪在地上的馬統連大氣都不敢出,隻覺得這種無形的刀光劍影,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淩遲。
    這樣冷凝的氛圍,馬文才卻沒有絲毫怯意,隻是迎著那種壓迫感十足的目光,一字一頓。
    “這是我自己的事。”
    聲音不高,隻是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固執。
    沒有一點服軟的意思。
    於是馬太守也點點頭,笑了起來。
    隻是聽起來頗為刺骨。
    馬統一聽這笑聲就知道不好,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到馬文才腳邊。
    他也不顧馬文才的脾氣了,急的扯他的衣擺,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公子!公子您就少說兩句吧!快給老爺認個錯啊!”
    馬文才卻恍若未聞,竟然還字句清晰地又重複了一遍:“我與誰來往,是我的事,不勞爹操心。”
    馬太守冷嗤:“你大了,翅膀硬了,用不著我操心了?”
    “竟敢說出這種話,簡直就是畜生!”
    馬統幾乎是魂飛魄散,連忙爬到馬太守麵前:“老爺息怒!老爺息怒啊,公子向來很是惦念您的。”
    “他現在隻是一時衝動,口不擇言而已。”
    他本就不聰明,在這種情勢下說這些話已經是急的滿頭大汗,心裏慌亂的不行。
    “說來說去,都怪那個謝公子不好。”
    “公子,你就聽老爺一句,跟那位謝公子斷絕來往不就好了嗎?”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此話,馬文才更是勃然大怒,抬腳就要踹向馬統,帶著十足十的怒火。
    “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這一腳並未有絲毫留情的意思,可見怒意之盛。
    若真踹實了,馬統恐怕半條命都沒了。
    馬太守見著這幕,更是氣的胸口發悶,他已經許久不曾這樣被忤逆過,不由得立刻冷聲喝止:“夠了,我們馬家人從來隻傷敵人,不傷自己人。”
    這話說的義正言辭,他到底久經官場,隨便說幾句話都顯得有分量。
    而馬文才聽了這話,也真的收住了動作。
    仿佛是聽進去了的樣子。
    氣氛不由得緩和了些。
    馬統露出一絲劫後餘生的笑容,正要說點什麽。
    馬太守的眉頭也有鬆開的跡象。
    而馬文才卻在這時冷笑起來。
    他笑起來和馬太守是有點神似的,包括那種眉眼間淩厲的神氣。
    他或許敬重他的父親,更想要他父親的認可甚至是欣賞。
    畢竟所有兒子都想要父親的認可。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恨著他的父親。
    更恨自己有很多地方都像他,不僅是長相和輪廓,連一些性格和種種的表情動作都像。
    他有許多辦法離開父親的掌控,但這些相似之處卻是永遠寸步不離地跟隨著他的。
    於是馬文才這份冷笑的諷刺意味便更強了:“是嗎?”
    “你連糟糠之妻都能逼死,我傷一個搬弄是非的奴才,又算得了什麽?”
    原來這緩和隻是一種幌子,他幾乎是立刻轉變攻勢。
    這句話真像是寒刃一般,在這大好的春景中劇烈刺來,馬太守心中怒火頓如驚濤駭浪。
    “你!”
    他脾氣本就暴躁,此刻氣的額角青筋暴起,什麽也顧不得了,順手就拿起放在一旁的馬鞭。
    鞭身揚起,如同毒蛇般在空中扭動,望之令人膽寒。
    馬文才表情幾不可察的一僵。
    謝清言一路走回小院,閑閑的執卷看了起來。
    馬太守鷹視狼顧,她不懂相麵之術,卻也知道這人不是什麽寬厚仁善之輩。
    人都不喜歡掌握著自己秘密的人。
    馬文才性格都那麽孤拐了,他爹恐怕更難評。
    還好自己出身謝氏,雖然是旁支,他應該也不會輕易對自己出手。
    桃枝進房間來,道:“小姐,謝先生請你過去一趟。”
    謝清言心神一凜,不敢怠慢,整了整衣冠,便快步出門,走到謝道韞房中。
    房內茶香嫋嫋,謝道韞正跪坐於蒲團之上,素手烹茶。
    見謝清言進來,她並不抬頭,隻是專注地看著爐上漸沸的泉水。
    “都下去吧。”
    這話是對著桃枝和一眾下人說的。
    而下一句對著謝清言說的話,足以讓她慌了心神。
    “跪下,我要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