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舊滴答滴答地下著。
    在破廟殘破的屋頂瓦片上匯聚成流，又從漏雨的窟窿傾瀉而下。
    嘩啦啦……
    冰冷的雨水澆在牆角一堆幹草上，迅速將其浸透。
    “別出聲！”
    破廟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被輕輕推開，
    一隊身穿灰藍色特殊製服的士兵魚貫而入，
    他們中間架著一個赤裸的女人，一隻手緊緊捂著她的嘴。
    “隊長，是從鬼子那邊跑過來的！我們觀察她好一會兒了，鬼子居然沒開槍，奇怪！”
    一個士兵低聲朝著裏麵的隊長說道。
    “狗娘養的小鬼子！造孽啊！”
    被稱為隊長的漢子，看著女人身上的淤青和傷痕，咬牙切齒地咒罵。
    他們是雪豹突擊隊的隊員，奉命穿插滲透到張藎忱部隊與鬼子交火的中間地帶，潛伏在這座廢棄的破廟裏。
    這裏既是警戒哨位，也是觀察鬼子動向的前哨。
    這個女人在雨中高歌，竟能安然穿越火線，本身就透著詭異。
    他們一直暗中觀察，直到確認她朝著己方控製區移動，才冒險將她帶了進來。
    “讓她唱！”隊長盯著女人空洞的眼睛，忽然下令。
    捂住嘴的手鬆開。
    悠悠的歌聲，帶著一種麻木的平靜，再次在破廟裏響起，
    “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
    ……
    “別是鬼子故意放出來的誘餌！”一個隊員警惕道。
    隊長脫下自己身上的軍大衣，嚴嚴實實地裹住宋小蠻赤裸冰冷的身體，眉頭緊鎖，
    “謹慎些！”
    “喂，姑娘，除了唱戲，你還會說別的大夏話嗎？”一個隊員試探著問。
    回應他的，隻有那單調重複的戲文。
    “看樣子是傻了……被鬼子糟蹋成這樣，真能逼瘋人啊！隊長，這……這是個累贅，帶著她，目標太大，遲早會暴露我們！”
    另一個隊員憂心忡忡。
    隊長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宋小蠻那毫無生氣的臉上，
    “先讓她這樣唱著。歌聲……或許也能迷惑鬼子，讓他們以為她還在外麵遊蕩，不會想到她到了我們。等她停下不唱了，我們再想辦法送她出去！交給總隊，請軍座他們定奪！”
    隊員們點點頭。
    然而，就在他們話音剛落之際，
    宋小蠻的歌聲，毫無征兆地，戛然而止。
    “你唱啊！”隊員們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催促。
    宋小蠻緩緩抬起頭，那雙原本空洞無物的眼睛，此刻竟凝聚起一絲清醒和仇恨。
    她的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
    “你們……是72軍？秦司令的部隊？”
    “我要報仇！我知道鬼子指揮部在哪裏！”
    ……
    半個小時後，
    秦天與幾個將軍從臨時營地就餐出來，
    此時，街上雨水朦朦，視線模糊，要不是士兵手電的光束，根本就不曾看清街上的景象，
    燈光中，影影綽綽，陸陸續續有百姓在士兵的組織下，朝著城外撤離。
    “軍座！”
    秦天幾人路過衛兵，士兵們敬禮稱呼，
    就當秦天幾人走遠，重新回糧食公署的時候，
    啪啪，
    忽然，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搖晃著身體，脫離三個西北軍士兵的攙扶，跑到了秦天等幾個將軍的跟前，撲通一聲跪下，聲嘶力竭地喊道：
    “我要當兵，我要報仇！”
    ……
    “幹什麽的！？”
    刷刷刷，
    幾個雪豹隊員從暗處出來，護佑在秦天等幾個將軍身邊，槍口對準了女人。
    “等等，等等！軍座，我們是1營三連的……”那幾個士兵趕緊跑過來，朝著張藎忱敬禮，又跟其他幾位將軍敬禮。
    “這群該死的小鬼子。”
    聽完士兵的解釋後，張藎忱冷著聲音罵道。
    “喜子媽，你識字嗎？”
    張藎忱朝著喜子媽問道。
    顯然是準備收留喜子媽。
    不過，他還是想找一些安全的崗位，比如秘書或者醫護人員之類的。
    喜子媽毫不猶豫地搖搖頭。
    像她這種身份，怎麽可能會識字？能吃飽飯就算不錯了。
    “那你到後勤吧！”張藎忱想了想說道。
    就當他要走上前準備拉起地上的喜子媽之時，
    忽然，一隻大手按住了他。
    秦天走了出來。
    “秦軍長，有什麽問題嗎？”被秦天拉回來的張藎忱，不解地看向秦天。
    秦天盯著喜子媽，眼神幽幽，
    無論從外相還是情緒來看，都看不出這個女的有問題，
    而且，張藎忱部隊的人還跟他們一家有過互動。
    甚至，還給他們送過吃的。
    如果有問題的話，也不會拿自己的孩子性命為誘餌。
    但，秦天總覺得有問題，
    問題的點就在於，他更相信自己的雪豹。
    在張龐馮等部所駐守的關鍵轄區，都有雪豹暗中盯著，
    怎麽可能會有鬼子偷襲進來？
    而自己的特種作戰部隊竟然一無所知。
    那樣的話，雪豹就可以解散了。
    再一個，以鬼子的殘忍，會放掉女人和孩子？
    為了保險，防止錯殺無辜，秦天想了想，
    他讓雪豹隊員寫了兩個字，一個死字，一個亡字，掛在旁邊的屋簷下，他帶著張藎忱等人隔著雪豹隊員的防護朝著喜子媽說道：
    “這上麵有兩個字，一個生字，一個死字！”
    “你有一半的機會選對，隻要你選對了！那我便放你走！”
    秦天的話說完，刷刷刷，雪豹突擊隊的槍口對準了喜子媽，
    現場寂靜無比。
    識字的和不識字的西北軍士兵，不明所以，
    這個秦軍長為何要對喜子媽如此，她都什麽模樣了？
    她不是受害者，遭受鬼子的淩辱了嗎？
    這個秦軍長難道眼瞎？
    為什麽？
    張藎忱等將軍若有所思，看向秦天，
    秦天朝著他們點點頭，示意不要說話。
    一個真正不識字的無辜百姓，在此刻，真正如她一般剛烈，遭遇如此，唯一的選擇，就是讓秦天當場打死她。
    這才是正常反應。
    也有貪生怕死的百姓，會上去選擇，賭一把！
    但對她來說，已經排除了這個選項，
    因為她的表現，如此剛烈複仇，已經毫無貪生怕死的念頭，
    而她如果是奸細，則唯一的選擇，就是上去賭。
    隻要她選了，就代表著她有問題。
    喜子媽抱著嬰兒，身子猛地一顫，
    好像真正無辜的大夏百姓的第一反應一樣。
    此刻，她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