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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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局長額頭上冒著細汗,他身邊的老管理員也顯得局促不安,雙手在圍裙上搓動。林不凡接過那份厚厚的卷宗,手指摩挲著封麵,紙張已經泛黃,邊緣有些卷曲。他沒有急著翻開,隻是靜靜地感受著這份沉甸甸的重量。
    “林少,這案子……能用的手段都用了。凶手太狡猾,一點線索都沒留下。”李局長聲音低沉,好像在為自己找借口。
    林不凡沒有回應,他隻是緩緩展開卷宗。泛黃的紙張上,是死者小白的照片。一個年輕、明媚的女孩,笑容定格在三十年前的冬天。照片的下方,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記錄,描述著屍體被發現時的慘狀。
    他迅速翻閱著,那些血腥的現場照片和屍檢報告,常人看了會不適,但他卻一頁頁看得格外仔細。林知夏的分析在他腦海中回蕩:切口平滑、完美、絕對直線,沒有絲毫猶豫和偏差,刀具極薄極鋒利,切割時享受過程。
    林不凡的思緒進入一種奇特的專注狀態,李局長也不敢打擾就這麽靜靜候著。
    良久過後,林不凡合上卷宗,開口道:“李局,三十年前的西都,大學城周邊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或者說,有點怪癖的人?”
    李局長愣了一下,想了想說:“那時候大學城,確實有一些搞藝術的,行為比較……前衛。但要說怪癖,能和碎屍案聯係上的我真沒什麽印象。”
    林不凡沒有說話,繼續思考著。
    “林少,您要的資料,已經初步篩選完畢。”林夜鶯的聲音適時響起,打破了沉寂。“三十年前西都大學周邊,肉聯廠、屠宰場、熟食店共計一百二十三家。其中,有十七家在案發後一年內倒閉或轉讓。美術係社團活動,有一個名為‘生命藝術社’的,在當時引起過爭議,成員多為美術係學生和少數醫學係學生。”
    林不凡點頭,這些正是他想要的信息。不得不說林夜鶯的效率是真的高,這才多久就查得如此清楚了。
    “李局,把這十七家倒閉或轉讓的店鋪老板和員工信息,以及‘生命藝術社’的所有成員名單,給我調出來。”林不凡對李局長直接吩咐道:“越詳細越好,包括他們的家庭住址、社會關係、近期動向。另外,我要查閱當年所有與這起案件相關的報警記錄,特別是那些被忽略的、或者看似無關緊要的線索。”
    李局長連連稱是,立刻安排人手去辦。他知道,林不凡的指令雖然看似散亂,但背後必然有著縝密的邏輯。他隻是一個執行者,不需要理解,隻需要服從。
    走出檔案室,夜色已深。西都的燈火輝煌,但林不凡的心頭卻籠罩著一層陰影。王楓的挑釁,讓他不得不加快行動。
    “林少,賓館那邊有消息。”林夜鶯低聲匯報,“陳思妤和蘇忘語已經回到京城,並開始按照您的指示,對王家開始了打擊。”
    “好。”林不凡回應。他知道,陳思妤和蘇忘語會做得很好。她們都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麽做。現在,他隻需要專注於眼前的案件,找到凶手,然後,覆滅王家。
    他登上輝騰,車輛啟動,駛向林家晴天私人醫院。
    ......
    翌日清晨,林不凡一邊陪著林知夏吃早餐,一邊聽取李局長的匯報。李局長頂著兩個熊貓眼,顯然是熬了一夜。
    “林少,您要的資料,我們連夜整理出來了。”李局長聲音疲憊,手裏拿著一份厚厚的文件。“關於那十七家倒閉或轉讓的店鋪,我們查閱了三十年前的工商檔案和稅務記錄,發現其中有三家,在倒閉前有過大額的資金異常流動,但當時並未引起注意。”
    林不凡輕輕放下筷子,示意李局長繼續。林知夏則在一旁,一邊喝著粥,一邊豎起耳朵聽著。
    “這三家店鋪,一家是肉鋪,一家是熟食店,還有一家是專門做皮革加工的。”李局長翻閱著文件,繼續匯報。“肉鋪老板姓趙,熟食店老板姓錢,皮革加工店老板姓孫。他們都在案發後不到半年內,將店鋪低價轉讓,然後舉家搬離了西都,去向暫時還沒查到。”
    林不凡的腦海中,迅速勾勒出這三人的背景信息。肉鋪和熟食店,與屍體的處理方式有直接聯係。皮革加工店,則可能與切割工具或者包裝材料有關。
    “趙老板和錢老板的資料,有沒有查到他們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嗜好或者異常行為?”林不凡問。
    李局長搖頭:“沒有。當時的記錄都很簡單,隻是一些基本信息。而且,他們搬離西都後,就徹底失去了蹤跡,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那‘生命藝術社’的成員名單呢?”林不凡換了個方向。
    “生命藝術社,當時確實很小眾,成員隻有十幾個人。我們查閱了他們的學籍檔案和畢業去向。”李局長說,“大部分人畢業後都從事了藝術相關工作,或者出國深造。但有一個人,叫陳建,在美術係讀大三,案發後突然退學,也失去了音訊。”
    陳建。林不凡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
    “陳建,有什麽特別之處?”林不凡問。
    “他這個人,在社團裏比較活躍,經常提出一些比較激進的藝術理念。”李局長回憶著檔案中的記載,“比如,他認為人體是藝術的極致,應該被解構、重塑。當時還因為在校園裏展示了一些爭議作品,被學校警告過。”
    林知夏聽著,眉頭微微皺起。她作為法醫,對這種“解構人體”的理念並不陌生,但將其付諸實踐,那就是犯罪。
    “把這三家店鋪的老板和陳建的詳細資料給我,”林不凡對李局長說,“重點查閱他們有沒有什麽親屬在西都,或者有沒有什麽社會關係,能讓他們在三十年前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局長點頭,立刻安排手下去辦。
    “另外,林少,關於王家在西都的勢力,我們也做了一個初步的摸底。”李局長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中的另一份文件遞了過去。“王家在西都的滲透,比我們想象的要深。”
    林不凡接過文件,迅速翻閱。王家在西都,表麵上經營著幾家大型商超和地產項目,但暗地裏卻控製著一些娛樂場所、地下錢莊,甚至還有一些物流公司。這些公司,為他們的灰色產業提供了便利。
    “王家在西都,有沒有什麽特別的‘黑手’?”林不凡問。
    李局長低聲說:“王家在西都,有一個名叫‘王氏安保’的公司,對外宣稱是提供高端安保服務,但實際上,他們養著一批打手,專門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這次襲擊林小姐的,就是這批人。”
    林知夏聽到這裏,臉色沉了下來。
    “這個王氏安保,有沒有和西都的警方有過什麽合作?”林不凡問。
    李局長一驚,連忙搖頭:“沒有!絕對沒有!我們警方和黑惡勢力,絕不姑息!”
    林不凡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李局長。
    李局長在說謊。王家能在西都盤踞多年,勢力如此龐大......
    “李局,你覺得三十年前的碎屍案,有沒有可能和王家有關係?”林不凡突然問。
    李局長身體一顫,他當然想過。三十年前,王家在西都就已經嶄露頭角,但當時王家很低調,而且碎屍案手段殘忍,這女孩跟王家也是八竿子打不著。
    “林少,王家雖然勢力大,但他們的生意,一直都還算幹淨。”李局長說,“而且,那個女孩和王家並沒有交集。”
    “嗯。”林不凡點頭應道。
    “夜鶯,把王氏安保的資料,給我查清楚。”林不凡轉而對林夜鶯說,“特別是他們和西都本地官員的往來。”
    “是。”林夜鶯回應。
    “林少,您看,要不要我派人去調查一下這個陳建?”李局長試探性地問。
    林不凡搖頭:“不用。你的人,不適合。”
    李局長聞言沒有反駁,轉而道:“林少,您要的資料,我盡快整理出來。”
    “嗯。”林不凡回應,然後拿起手機,撥通了馮小煜的電話。
    “小煜,京城那邊,王家怎麽樣了?”林不凡問。
    馮小煜的聲音傳來:“林少,陳小姐和蘇小姐已經開始行動。王家旗下的幾家上市公司,股價已經開始出現波動。國際刑事法庭那邊,蘇小姐也正在準備材料。”
    “好。”林不凡說,“加快速度。”
    ......
    李局走後,林不凡坐在沙發上,手中翻閱著林夜鶯剛整理出的“生命藝術社”成員資料和那三家店鋪老板的背景信息。林知夏則在一旁,專心致誌地看著最新的法醫報告。
    “這個陳建,退學後去了哪裏?”林不凡頭也不抬地問。
    “資料顯示,他退學後,曾短暫在西都的一家畫廊工作過半年,隨後便徹底人間蒸發。”林夜鶯的聲音平靜,匯報著數據。“畫廊老板已經去世,員工也多已離職,難以追溯。我們正在嚐試通過其他渠道,例如當年的郵政記錄或銀行流水,尋找蛛絲馬跡。”
    林不凡仔細審視著陳建的照片。一個瘦削、眼神陰鬱的年輕人,照片上的他,似乎帶著一絲傲慢。
    “他有沒有什麽家庭成員或者親近的朋友?”林不凡繼續問。
    “陳建是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沒有直係親屬。”林夜鶯回答。“在校期間,他與社團成員關係一般,獨來獨往。唯一一個相對親近的,是社團的另一名成員,名叫李明。李明畢業後去了國外,目前在歐洲一家藝術機構任職。”
    李明。林不凡在心中記下這個名字。
    “聯係李明,想辦法把他請回國。”林不凡吩咐。
    “是。”林夜鶯回應。
    林不凡將目光轉向那三家店鋪老板的資料。肉鋪老板趙大強,熟食店老板錢富貴,皮革加工店老板孫德利。他們的共同點都是在案發後不久將店鋪低價轉讓,然後神秘失蹤。
    “這三個人,還有沒有什麽共同點?”林不凡問。
    “根據檔案記錄,他們三人都在案發前,與大學城附近的一家廢品收購站有過頻繁的業務往來。”林夜鶯匯報,“廢品收購站老板已去世,其子繼承了生意,但對三十年前的事情諱莫如深,不願多談。”
    廢品收購站?碎屍案屍塊可基本上都被包裹在各種廢棄物中,這可能又是一個重要的線索。
    “去查那個廢品收購站老板的兒子。查清楚他為什麽諱莫如深。”林不凡說,“另外,查查這三家店鋪的轉讓合同,看有沒有什麽異常。”
    “是。”林夜鶯回應。
    林不凡的腦海中,凶手的畫像逐漸清晰。一個對人體結構有偏執的藝術家,一個擁有專業切割手法的人,一個能隱匿身形、處理痕跡的人。
    “姐,你覺得,一個對人體解構有偏執的藝術家,會如何處理他的‘作品’?”林不凡問林知夏。
    林知夏放下法醫報告,思索了一下說:“如果他真的把人體當成藝術品,那麽他可能會追求極致的‘完美’。他會精心切割,甚至會用特殊的方式保存,這更像是一種儀式感。他可能認為,隻有這樣才能讓‘作品’達到極致。”
    “儀式感。”林不凡重複這個詞。這與他之前的判斷不謀而合。
    “姐,你認為,凶手會把他的‘作品’,或者說,一些紀念品,放在哪裏?”林不凡問。
    林知夏想了想說:“如果他真的把這些當成藝術品,他可能會存放在一個隱秘的地方,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他會反複觀摩,享受他的‘傑作’。或者,他會把它們融入到他的日常生活中,正大光明地擺放在顯眼的位置,但往往被人忽視。”
    林不凡點頭。
    “夜鶯,給我查查陳建在畫廊工作期間,有沒有什麽作品流出。”林不凡說,“特別是那些以人體為主題的,或者風格詭異的作品。”
    “是。”林夜鶯回應。
    林不凡的目光再次落在陳建的照片上。
    “林少,京城那邊傳來消息。”林夜鶯的聲音再次響起,“王楓的哥哥王麟,最近頻繁與西都的一些官員接觸,似乎在打探什麽。”
    王麟?林不不凡嘴角微動。
    “查清楚王麟接觸了哪些官員,以及他們談論了什麽。”林不凡說道。
    “是。”林夜鶯回應。
    他起身,走到窗邊。
    此時已經夜幕西沉,西都的夜色被霓虹燈點綴得五彩斑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