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怒吼著舉盾格擋。
    皮特感覺自己的雙臂像是被燒紅的鐵棍狠狠抽打，骨頭都在哀鳴，虎口當場崩裂，鮮血浸濕了盾牌的握把。
    但他沒有退。
    他死死咬著牙關，雙腳像是長在了被鮮血浸透的泥土裏，紋絲不動。
    那名騎士的頭盔下，露出一雙殘忍嗜血的眼睛，他手中的長劍化作一道道銀色的閃電，瘋狂地劈砍在皮特的盾牌上。
    “鐺！鐺！鐺！”
    火星四濺。
    每一次撞擊，都讓皮特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翻滾。
    “哢嚓！”
    那麵由博林親手打造的，足以抵擋巨錘轟擊的精良鐵盾，終於不堪重負，裂開了一道猙獰的口子。
    “去死吧，螻蟻。”
    騎士發出一聲獰笑，長劍精準地穿過盾牌的裂隙，劍尖直指皮特的心髒。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皮特的瞳孔驟然收縮。
    就在劍尖即將觸及胸甲的刹那。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從他身側的陰影中撲出。
    不是鬼魅，勝似鬼魅。
    它快得甚至沒有帶起一絲風聲。
    “噗！”
    一聲極其輕微的，利刃切開皮革與肌肉的悶響。
    那名騎士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
    他僵硬地低下頭，隻看到一截漆黑的匕首柄，從自己鎧甲腋下的縫隙中冒了出來。
    那柄匕首，已經攪碎了他的心髒。
    是莉莉絲。
    它在最致命的時刻，發動了【暗影穿行】，給予了必殺一擊。
    騎士龐大的身軀晃了晃，從馬背上轟然栽倒。
    皮特渾身脫力，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背後黏膩的冷汗讓他如墜冰窟。
    他看了一眼那具騎士的屍體，又看了一眼那隻巨狼悄無聲息地退回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他第一次，對領主大人的那句“我們是一個整體”，有了如此刻骨銘心的理解。
    然而，個人的勇武，終究難以彌補整體實力的巨大鴻溝。
    獅心城的騎士，也不是花架子。
    在付出了十幾名同伴的生命後，他們終於用血肉和鋼鐵，在鹿角陣上撕開了一道缺口。
    “衝進去，為了男爵大人的榮耀。”
    巴頓男爵雙眼赤紅，他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他一馬當先，催動身下的夢魘戰馬，第一個從那道血肉模糊的缺口衝了進來。
    “攔住他！”
    巴克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他帶著身邊僅剩的十幾個男人，組成一道脆弱到可笑的人牆，試圖用血肉之軀，阻擋那個恐怖的戰爭機器。
    “滾開！”
    巴頓男爵手中的巨斧，卷起一道死亡的旋風。
    “噗—”
    一個衝在最前麵的守軍，連人帶盾，被那柄巨斧從頭到腳，硬生生劈成了兩半。
    溫熱的鮮血和破碎的內髒，濺了巴克滿頭滿臉。
    那股濃烈的血腥氣，徹底點燃了巴克最後的理智。
    “啊啊啊！”
    他咆哮著，將手中的鐵矛當做標槍，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投向了巴頓男爵。
    “叮！”
    巴頓男爵甚至懶得躲閃，隻是隨意地用斧麵一磕。
    那根足以刺穿鐵甲的鐵矛，就被輕而易舉地彈飛。
    “不自量力。”
    巴頓男爵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戰馬前衝，他手中的巨斧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朝著巴克的頭顱橫掃而來。
    斧刃上倒映出巴克那張因絕望而扭曲的臉。
    他躲不開。
    一切，似乎都將在此刻終結。
    就在這時。
    一聲尖銳到仿佛能撕裂靈魂的高頻蜂鳴，毫無征兆地從天空傳來。
    一道細如發絲，幾乎透明，卻帶著毀滅氣息的赤紅色光束，從天而降。
    它的目標，不是任何人。
    而是巴頓男爵身下，那匹神駿非凡的夢魘戰馬。
    “嗤……”
    沒有慘叫，沒有悲鳴，甚至沒有爆炸。
    那匹足以硬抗刀劍的夢魘戰馬，在接觸到紅色光束的瞬間，它的整個頭顱，連同覆蓋著鎧甲的上半身，就那麽無聲地、詭異地被瞬間氣化，分解，消失在了空氣中。
    隻留下一個光滑如鏡，甚至還冒著嫋嫋青煙的恐怖切口。
    龐大的無頭馬身轟然倒地。
    馬背上的巴頓男爵，被這超乎理解的變故狠狠甩飛出去，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整個戰場，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人都被這詭異而恐怖的一幕，驚得呆立當場。
    他們不約而同地抬頭。
    天空之上，那頭雙足飛龍的背上。
    那個金發女人，正緩緩收回她那隻纖細的右手。
    一縷殷紅的鮮血，正從她的鼻孔中緩緩流下，滴落在她潔白的裙甲上，刺眼奪目。
    她的臉色，顯出一種病態的蒼白，身體甚至在微微搖晃。
    但她的眼神，卻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宛如高居神國的神明，漠然地俯瞰著腳下這片血腥的獵場。
    巴頓男爵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他那身華麗的鎧甲上，沾滿了泥土和自己坐騎的血液。
    他驚駭欲絕地看著自己那匹隻剩下半截的戰馬，看著那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切口。
    又是這種力量。
    又是那種無法理解的，神明般的滅世偉力。
    他猛地抬頭，死死地盯著天空中那個女人。
    這個女人……她到底是什麽東西？
    不。
    不對！
    巴頓男爵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注意到了那個女人鼻孔中流下的鮮血，注意到了她身體不正常的搖晃。
    她在流血。
    她在使用完那恐怖的“神罰”之後，變得虛弱了。
    一個瘋狂的念頭，點燃了他被恐懼澆滅的意誌。
    隻要殺了她。
    隻要近身殺了她，這場戰爭就贏了。
    “殺了她！弓箭手！不惜一切代價，殺了那個天上的女人！”
    巴頓男爵發出了歇斯底裏的咆哮，聲音因恐懼和狂熱而變得尖利。
    殘存的弓箭手們再次拉開弓弦。
    但這一次，迎接他們的，不再是雙足飛龍的躲閃。
    而是一片……遮天蔽日的翠綠色巨網！
    不知何時，營地兩側的山壁上，那些偽裝用的藤蔓全都活了過來，在芙蕾雅的意誌下瘋狂生長、交織，形成了一道道堅韌厚實的屏障，將所有的箭矢都擋在了外麵。
    “該死！又是這些鬼東西！”
    巴頓男爵氣得目眥欲裂。
    遠程攻擊無效！
    唯一的辦法，就是近身！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座由巨石搭建的，高達五米的城牆。
    一個計劃瞬間成型。
    “上城牆！所有人，都給我上城牆！”他嘶吼道，“站到牆上去，殺了她！”
    騎士們聞令，立刻調轉馬頭，朝著那座簡陋的城牆，發起了亡命衝鋒。
    城牆上。
    凱爾看著下方改變了目標的騎士洪流，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他知道，最後的，也是最嚴峻的考驗，來了。
    城牆雖高，但上麵的守軍，不足十人。
    “滾石！把所有石頭都給我扔下去！”他聲嘶力竭地吼道。
    “轟！轟！”
    巨石砸入騎士陣中，激起一片人仰馬翻的慘叫。
    但更多的騎士踩著同伴的屍體，將一架架簡陋的攻城梯，重重地搭在了城牆之上。
    “殺上去！”
    一個騎士軍官，第一個順著梯子，瘋狂向上攀爬。
    “攔住他！”
    凱爾用盡全身力氣，舉起一塊磨盤大的石頭，朝著那個騎士軍官，狠狠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