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和談?退兵?你敢退半步,弟兄們都給你砍成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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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戰,持續了整整三天三夜。
    京城之外,徹底淪為人間煉獄。
    鮮血將土地染成暗紅,斷裂的兵器與殘缺的屍骸混雜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鐵鏽與腐臭,令人作嘔。
    蕭逸塵的帥帳之中,氣氛沉悶得能擰出水來。
    龐萬裏、陳慶之等一眾將領,個個盔甲染血,滿臉疲憊,身上帶著大大小小的傷。
    局勢,對鎮北軍來說,極為不利。
    “王爺,這三日攻城,我軍傷亡已近八萬。”龐萬裏聲音沙啞,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滿是沉重:“京城禁衛軍戰力強悍,又有堅城可守,我們……”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強攻,就是拿人命去填。
    一旁的陳慶之接過了話頭,他的臉色同樣難看:“斥候剛剛回報,兵部尚書張烈的大軍,最多還有兩日便能抵達京城南郊。”
    “除此之外,各路諸侯的使者,已經頻繁出入京城。他們之前按兵不動,是在觀望。”
    “如今我軍攻城受挫,陷入劣勢,那些牆頭草,恐怕很快就會站在蕭景南那邊。”
    一旦各路諸侯的勤王大軍趕到,鎮北軍就將徹底陷入四麵楚歌的絕境。
    帥帳內,死一般的寂靜。
    巨大的軍事壓力,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蕭逸塵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
    城牆上,兄長那張冷酷的臉,與射向沐瑤的那支毒箭,在他腦中反複交替出現。
    曾經的萬丈豪情,在殘酷的現實麵前,被消磨得所剩無幾。
    他開始懷疑,自己舉兵造反,到底是不是一個錯誤。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親兵的通報。
    “報!王爺,城內派來使臣,說有陛下的親筆信函,要麵呈王爺!”
    陛下?
    這兩個字,讓帳內所有將領的臉色都變了。
    蕭逸塵的身體也僵了一下。
    片刻後,他沉聲開口。
    “讓他進來。”
    一名太監模樣的使臣,趾高氣揚地走了進來。
    他無視帳內眾將那要殺人的表情,徑直走到蕭逸塵麵前,從袖中取出一封蠟封的信件。
    “鎮北王,這是陛下給你的信。”
    那輕蔑的態度,讓龐萬裏等人怒火中燒。
    蕭逸塵抬手,製止了部將的衝動。
    他接過信,拆開火漆,抽出了裏麵的信紙。
    當他看清信上的內容時,整個人都定住了。
    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一片慘白。
    身體不受控製地繃緊,拿著信紙的手,也開始輕微地顫抖。
    整個人,糾結無比。
    “王爺!”
    “那狗皇帝又耍什麽花招?”
    眾將領見他反應不對,紛紛追問。
    蕭逸塵卻沒有回答,隻是死死盯著那張信紙,陷入了巨大的掙紮。
    帥帳一角,一直安靜坐著的沐瑤,站了起來。
    她蓮步輕移,走到蕭逸塵麵前,沒有多餘的廢話。
    “信上寫的什麽?”
    蕭逸塵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她,過了好幾秒,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將手中的信遞了過去。
    沐瑤接過信紙,垂眸看去。
    信的內容很簡單,語氣卻寫得極為懇切。
    蕭景南在信中,完全不提兩軍交戰之事,隻以兄長的口吻,追憶二人幼時的手足情深。
    最後,他邀請蕭逸塵入城一敘。
    他說,兄弟之間,沒有什麽誤會是不能解開的。
    隻要蕭逸塵願意進城,他們可以像從前一樣,把酒言歡,冰釋前嫌。
    鴻門宴。
    赤裸裸的鴻門宴。
    沐瑤看完,麵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將信紙緩緩對折,再對折。
    那平靜的反應,與蕭逸塵的失魂落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王妃,信上到底寫了什麽?”龐萬裏忍不住再次追問。
    沐瑤沒有理他,隻是看著帳內的所有人,用不帶一絲波瀾的語調開口。
    “你們,都出去。”
    眾將領一愣。
    “王妃,這……”
    “出去。”
    沐瑤重複了一遍,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反駁的威嚴。
    陳慶之看了看沐瑤,又看了看依舊處在糾結中的蕭逸塵,第一個轉身,退出了帥帳。
    其他人見狀,也隻能壓下心中的疑惑,跟著退了出去。
    很快,偌大的帥帳,隻剩下了蕭逸塵和沐瑤二人。
    帳外的喧囂,仿佛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沐瑤走到蕭逸塵的麵前,將那封折好的信,放在他麵前的桌案上。
    “說說吧,王爺。”
    她的聲音清清冷冷,在安靜的帳內,顯得格外清晰:“你是怎麽想的?”
    蕭逸塵坐在那裏,脊背挺得筆直,但他的眼神,卻充斥著幾分迷茫。
    他的對麵,沐瑤站著,安安靜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不催促,也不發問,就那麽看著他。
    可她的沉默,比任何質問都更有壓力,逼得蕭逸塵幾乎喘不過氣。
    “他……”
    許久,蕭逸塵終於開口,嗓音幹澀得厲害:“他畢竟是我的兄長。”
    他抬起頭,看著沐瑤,那張英俊的臉上,滿是痛苦與掙紮。
    “信上說,他願意和我談一談。或許……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不會真的……”
    “而且,雲歌還在宮裏,我若是一味強攻,她……”
    他後麵的話沒有說下去,但那份對慕容雲歌的擔憂,已是溢於言表。
    他還在幻想。
    幻想著兄弟情分能化解幹戈。
    幻想著他的白月光能安然無恙。
    幻想著這一切還能回到原點。
    沐瑤看著他,看著他那副優柔寡斷、被情愛所困的模樣,胸口一股無名火,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
    她動了。
    沒有預兆。
    她上前一步,揚起手,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蕭逸塵的臉上。
    啪!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帥帳內,炸響。
    蕭逸塵整個人都被打懵了。
    “你……你又打我?你什麽意思?”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身體因為憤怒與屈辱而顫抖。
    “我什麽意思?”
    沐瑤往前逼近一步,那張絕美的臉上,此刻滿是冰冷的嘲諷:“我罵你天真!懦弱!廢物!”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蕭逸塵,你到現在還看不清嗎?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從我打翻毒酒,殺了太監,從你打出‘清君側’旗號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沒有回頭路了!”
    沐瑤指著他麵前那封信,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還想著兄弟情深?還想著把酒言歡?你當蕭景南是什麽人?宅心仁厚的兄長嗎?”
    “他是皇帝!一個為了皇位,連親弟弟都想殺的皇帝!”
    “我敢保證,隻要你敢一個人踏進皇城,迎接你的絕不是什麽美酒佳肴,而是能把你射成刺蝟的箭雨!”
    “你信不信?”
    蕭逸塵的身體僵住了。
    他想反駁,可沐瑤那雙眼睛,看得他心底發寒。
    沐瑤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冷笑一聲,繼續說道:“好,就算我猜錯了。”
    “就算蕭景南真的念及舊情,大發慈悲,願意放過你,讓你繼續回北境當你的鎮北王。”
    “然後呢?”
    她盯著蕭逸塵的眼睛,一字一句:
    “日後呢?他能保證不秋後算賬嗎?一個舉兵造反,兵臨城下的弟弟,你覺得他這個皇帝,睡得著覺嗎?”
    “今天他能放過你,明天他就能找一百個理由,削了你的兵權,奪了你的王位,再把你全家老小,滿門抄斬!”
    “到那個時候,你拿什麽反抗?你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番話,像是一盆冰水,從蕭逸塵的頭頂澆下,讓他從裏到外,涼了個通透。
    是啊。
    帝王心術,他不是不懂。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他隻是……不願意去想。
    “你現在,與其去關心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不如去看看你帳外的那些兵。”
    沐瑤轉身,一把掀開了帥帳的簾子。
    外麵那片人間煉獄,瞬間衝了進來。
    喊殺震天,血氣衝鼻。
    無數鎮北軍的將士,正用自己的血肉,去衝擊那座堅城。
    他們有人斷了手臂,依舊用牙齒咬著刀衝鋒。
    有人身中數箭,倒下前還要拉一個敵人墊背。
    他們為什麽這麽拚命?
    為了“清君側”?
    不。
    他們是為了活下去!
    為了搏一個封妻蔭子,搏一個從龍之功!
    “你好好看看他們!”
    沐瑤指著外麵那慘烈的戰場,聲音陡然拔高:
    “這些弟兄,拋家舍業,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跟著你從北境一路殺到這裏!”
    “他們為什麽?因為他們信你!信你這個鎮北王,能帶他們打下一片天,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可你呢?你現在在想什麽?你在猶豫!你在退縮!你甚至還想著去跟你的敵人和解!”
    “蕭逸塵,我問你,你對得起他們嗎?”
    “你現在敢下令退兵,我告訴你,都不用蕭景南出手了!”
    沐瑤猛地回頭,那張臉上,滿是極致的冷酷:
    “這幾十萬跟你拚上性命的弟兄,會第一個衝進來,把你剁成肉泥!”
    轟!
    蕭逸塵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看著帳外那一張張或瘋狂,或疲憊,或悍不畏死的臉。
    他仿佛能看到他們眼中燃燒的火焰。
    那是欲望的火,也是絕望的火。
    是啊,他把他們帶上了這條不歸路。
    他若是退了,他們怎麽辦?
    等待他們的,隻有朝廷最殘酷的清算。
    他們會放過他嗎?
    不會。
    絕對不會。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他身後,捆綁著幾十萬將士的身家性命。
    他退無可退。
    “王爺。”
    沐瑤的聲音,恢複了最初的平靜:
    “我希望你明白,你現在考慮的,不該是你和蕭景南的兄弟情,更不該是你那個白月光的死活。”
    “你該考慮的,是怎麽打贏這場仗。”
    “怎麽讓你身後這幾十萬信任你的人,活下去。”
    她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不能退。”
    “一步,都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