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王妃才是真瘋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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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血腥味與腐臭混雜的濃霧,籠罩著死寂的戰場。
    帥帳之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蕭逸塵和陳慶之皆是一夜未眠,身披的鎧甲上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
    二人站在巨大的沙盤前,對著那座代表京城的模型,束手無策。
    帳內的將領們個個帶傷,滿麵愁容,三日的血戰,耗盡了他們的銳氣。
    就在這時,帳簾被一隻素手掀開。
    沐瑤走了進來。
    她依舊是一身華美的宮裙,與這帳中肅殺血腥的氣氛格格不入,仿佛不是身處兩軍對壘的沙場,而是在自家後院閑庭信步。
    帳內所有的討論聲,戛然而止。
    蕭逸塵和陳慶之同時抬頭,看向她。
    他們都清楚,這個女人在這個時候出現,必然是有了新的計劃。
    沐瑤沒有理會眾人,徑直走到沙盤前。
    她的手指,在沙盤上那座孤城的模型上,輕輕劃過。
    “昨夜我想了一個法子。”
    她的開場白平淡無奇,卻讓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今日攻城,改變打法。”
    沐瑤的手指在沙盤上點了四下,分別指向京城的東、南、西、北四座城門。
    “東、西、南、北,四門齊攻。”
    “將我們剩下的三十二萬大軍,均分四路,每一路八萬人,同時發動進攻。”
    此言一出,滿帳嘩然。
    “王妃,不可!”
    陳慶之第一個站了出來,臉上滿是錯愕。
    “攻城戰最忌分兵,我們兵力本就不占優,如此一來,更是將拳頭化為手指,如何能破堅城?”
    “是啊王妃!”龐萬裏也急忙附和:“我軍應集中所有兵力,猛攻一處,方有破城的希望!”
    將領們紛紛點頭,沐瑤的這個戰術,在他們這些沙場老將看來,簡直是胡鬧。
    蕭逸塵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沐瑤,等待她的解釋。
    昨夜那一番話,那一巴掌,讓他徹底明白,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憑喜好做事。
    沐瑤麵對眾人的質疑,臉上沒有任何變化。
    “我們分兵,城內的蕭景南,就必須分兵。”
    她看著沙盤,慢條斯理地解釋:“他若不分兵,任由我們三路大軍從容破城,那他守著一麵城牆又有何用?”
    “可……可我們每一路都隻有八萬人,如何能對城牆造成威脅?”一名將領不解地問。
    “誰說我們要對城牆造成威脅了?”沐瑤反問。
    她抬起頭,環視眾人:“我就是要讓蕭景南摸不準,我們到底要打哪裏。”
    “我需要你們做的,不是破城,而是製造壓力。四麵八方,無時無刻的壓力。”
    “讓他不得不把手裏的四十萬大軍,像撒胡椒麵一樣,灑遍整座京城。”
    “如此一來,他所謂的堅城,所謂的兵力優勢,便蕩然無存。處處設防,便等於處處不設防。”
    “隻要他露出任何一處破綻,就是我們一擊致命的機會。”
    這番解釋,讓帳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理論上,似乎說得通。
    可戰爭,不是紙上談兵。
    陳慶之還是覺得不妥:“王妃,你的想法很大膽。可即便如此,我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找到敵人的破綻,更沒有一擊破城的手段。”
    “這般打下去,依舊是消耗戰,拚的還是人命。”
    “是啊,王妃。”蕭逸塵終於開口了,他的表情極為凝重:“你到底準備怎麽破城?我們總不能一直這樣拿人命去試探。”
    沐瑤抬起臉,看著他們。
    “怎麽破城,是我的事。”
    她的回答,簡單,且不容置喙。
    “你們不需要知道,隻需要按我說的去做。”
    這下,帳內的氣氛徹底凝固了。
    這算什麽?
    讓他們帶著幾十萬弟兄去打一場莫名其妙的仗,連最終的戰術目標都不知道?
    這簡直是拿所有人的性命在開玩笑!
    蕭逸塵的身體繃緊了。
    他又一次陷入了那種熟悉的掙紮。
    理智告訴他,沐瑤的計劃太過瘋狂,太過冒險。
    可這一路走來的經曆又提醒他,這個女人,不能用常理揣度。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對峙中,一旁的龐萬裏,忽然從懷裏摸出三枚鏽跡斑斑的銅錢和一個龜甲。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沙盤邊,對著沐瑤和蕭逸塵,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王爺,王妃……要不,要不末將起一卦,問問吉凶?”
    他話音未落。
    啪!
    一聲脆響。
    沐瑤毫無預兆地出手,一巴掌將他手裏的龜甲和銅錢,盡數打飛在地。
    龜甲在地上滾了幾圈,摔得四分五裂。
    “算個屁!”
    沐瑤那張絕美的臉上,此刻滿是暴戾之氣,嚇得龐萬裏一哆嗦。
    “仗都打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信這些鬼東西?”
    “難不成算出來不吉利,我們就要繳械投降,等著蕭景南把我們所有人都砍頭嗎?”
    她往前逼近一步,那股駭人的氣勢,讓帳內所有身經百戰的將領,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沐瑤的視線,掃過每一個人,最後定格在蕭逸塵的臉上。
    “今天,就按我說的打!”
    “沒有主攻,沒有助攻!四麵八方,一起給我往死裏打!”
    “誰敢陽奉陰違,畏縮不前,殺無赦!”
    她的話,如同冰刀,刮過每個人的心髒。
    蕭逸塵看著她,看著她那張寫滿了瘋狂與決絕的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沐瑤伸出纖纖玉指,指著自己的脖頸,一字一句,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帥帳。
    “你們,就當陪我賭一把。”
    “打贏了,榮華富貴,封妻蔭子,應有盡有。”
    “打不贏……”
    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我沐瑤,第一個,自刎於陣前!”
    話音落下,帥帳之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她這番話震得頭皮發麻。
    賭上自己的性命來擔保一個近乎荒謬的戰術?
    這個女人,是真的瘋了!
    “王妃!”
    陳慶之的理智,在這一刻徹底崩斷。
    他想也沒想,一個箭步上前,伸手便要去捂沐瑤的嘴,想阻止她說出更多無可挽回的話。
    可他的手還未碰到沐瑤,便被一隻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抓住。
    蕭逸塵一把將他扯了回來,力道之大,讓陳慶之踉蹌了半步。
    “你看好你的兵,別管不該管的事。”
    蕭逸塵沒有看他,隻是甩開了他的手,那動作裏帶著一股不加掩飾的警告與占有。
    陳慶之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又看了看蕭逸塵那寬闊的背影,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默默退到了一旁。
    帳內的氣氛,因為這短暫的交鋒,變得更加凝滯。
    蕭逸塵回過頭,看向沐瑤。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冷著臉,也沒有發怒,隻是那麽看著她。
    帳內昏黃的燈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讓他那張總是覆蓋著冰霜的俊臉,竟透出幾分複雜的情緒。
    “別亂說。”
    他開口了,調子是前所未有的柔和,甚至帶著幾分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笨拙安撫。
    “軍中無戲言,軍令狀一旦立下,便是死令,不可隨便立。軍法無情。”
    這番話,讓沐瑤都怔了一下。
    她抬起臉,看著眼前的男人。
    這是那個戀愛腦的蠢貨?這是那個對她冷若冰霜的鎮北王?
    他居然在……關心她?
    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不過,這份意外的溫柔,也隻讓她恍惚了一瞬。
    沐瑤的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那笑意裏,沒有半分感動,隻有一如既往的平靜與瘋狂。
    “無妨。”
    她輕聲開口。
    “反正攻不破京城,我的結果也是一樣,早死晚死,又有什麽區別?”
    “這軍令狀,我沐瑤,今日立下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站到蕭逸塵的麵前,仰頭看著他。
    “還望王爺,成全。”
    蕭逸塵看著她,看著她那雙平靜得可怕的眼睛。
    他從那雙眼睛裏,看不到絲毫的恐懼與退縮,隻有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知道,自己勸不了她。
    這個女人,一旦做了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所有的猶豫,所有的掙紮,在這一刻,都化作了一聲無聲的歎息。
    蕭逸塵緩緩轉過身。
    當他再次麵向帳內眾將時,那短暫的柔和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那個鐵血霸氣,殺伐果斷的鎮北王。
    他的脊背挺得筆直,仿佛一杆刺破蒼穹的長槍。
    “都聽到了嗎?”
    他的聲音不高,卻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龐萬裏等人身體一顫,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
    “傳本王將令!”
    蕭逸塵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容反抗的威嚴。
    “聽王妃的!”
    “全軍分為四部,東、南、西、北,四門齊攻!”
    “沒有主攻,亦無助攻!”
    他的命令,清晰地傳遍了帥帳的每一個角落,也徹底斷絕了所有將領最後的一絲僥幸。
    龐萬裏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在對上蕭逸塵那駭人氣場時,又把話咽了回去。
    王爺,也跟著王妃一起瘋了。
    蕭逸塵的目光,從每一個將領的臉上掃過。
    “此戰……”
    他頓了頓,那短暫的停頓,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若不能破城……”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了此生最大的力氣,發出一聲震天的咆哮。
    “本王,與王妃一同,自刎謝罪!”
    轟!
    帥帳之內,所有將領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全都僵在原地,滿臉的不可置信。
    王爺……他……他竟然也立下了軍令狀!
    而且,是陪著王妃,一起死!
    這已經不是賭博了。
    這是把自己的命,和幾十萬大軍的命,全都壓在了王妃那個虛無縹緲的戰術上!
    蕭逸塵沒有再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時間。
    “都還愣著做什麽?”
    “滾出去!傳令!”
    一聲怒吼,將所有呆若木雞的將領全都吼回了神。
    “是!末將遵命!”
    龐萬裏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對著蕭逸塵和沐瑤,重重地行了一個軍禮,然後第一個轉身,大步流星地衝出了帥帳。
    其餘將領也如夢初醒,不敢有絲毫耽擱,紛紛躬身領命,魚貫而出。
    偌大的帥帳,再次隻剩下了蕭逸塵、沐瑤和陳慶之三人。
    蕭逸塵沒有動,依舊保持著那個發號施令的姿態,隻是那挺得筆直的脊背,在所有人都離開後,似乎有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鬆懈。
    陳慶之看著他,又看了看沐瑤,最終,隻是化作一聲複雜的歎息。
    他對著二人拱了拱手。
    “王爺,王妃,末將……也去準備了。”
    說完,他便轉身,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那背影,帶著幾分蕭索,也帶著幾分認命般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