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外患未平,內憂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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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茅廁的角落,散發著熏人的惡臭。
    幾條黑影,鬼鬼祟祟地湊到了一起。
    為首的,正是譽王。
    他的身邊,是慕容雲歌,以及幾個曾經手握大權的前朝公卿。
    “都聽說了吧。”譽王壓低了聲音,那雙渾濁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
    “王爺,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一個姓李的前朝戶部尚書激動得身體發顫:“隻要陛下的大軍一到,我們就能出去了!”
    “出去?”譽王冷笑一聲:“然後呢?等著蕭逸塵那個蠢貨,把我們當功臣供起來?”
    眾人一愣。
    “王爺的意思是……”
    “蕭逸塵是什麽貨色,你們不清楚?本王還不清楚?”譽王的聲音裏滿是不屑:“他就是個被朝和人牽著線的木偶!就算他打贏了,這天下,也是朝和人的天下!我們,不過是從沐瑤的狗,變成朝和人的狗!”
    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澆熄了眾人心中的狂熱。
    是啊。
    引狼入室,賣國求榮。
    這天下,已經不是他們的大周了。
    “那……那我們該怎麽辦?”李尚書慌了神。
    譽王沒有立刻回答,他看向一直沉默的慕容雲歌。
    “雲歌丫頭,你怎麽看?”
    慕容雲歌抬起頭,黑暗中,她的臉龐顯得有些猙獰。
    “我不管天下是誰的。”
    她一字一句,從牙縫裏擠出話來。
    “我隻要沐瑤死!”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刻骨的恨意。
    “很好。”譽王滿意地點點頭:“要讓沐瑤死,光靠蕭逸塵那個廢物,還不夠。”
    他環視眾人,聲音變得陰冷。
    “一座堅固的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
    “沐瑤的這個共和國,看起來鐵板一塊,實際上,到處都是裂縫。”
    “王爺是說……”
    “那些新貴。”譽王的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弧度:“自由民主黨裏,有多少人是真心為了什麽狗屁革命?還不是為了權,為了錢!”
    “他們以前是泥腿子,沒嚐過真正富貴的滋味。隻要我們給出的價碼足夠高,不怕他們不心動。”
    李尚書的眼睛亮了。
    “王爺英明!釜底抽薪!隻要我們策反了沐瑤身邊的人,再配合陛下的大軍,裏應外合,大事可成!”
    “沒錯!”另一個前朝將軍也激動起來:“沐瑤的軍隊再厲害,後方起火,她也必敗無疑!”
    譽王將目光投向慕容雲歌。
    “這件事,還需要你出麵。”
    “我?”慕容雲歌一怔。
    “你和蕭逸塵的關係,無人不知。”譽王緩緩說道:“由你出麵,聯絡蕭逸塵,告訴他我們的計劃。隻要他肯配合,承諾事成之後,恢複我等爵位,共享富貴。我們,就替他在京城,埋下一顆足以致命的釘子!”
    慕容雲歌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這不僅僅是在複仇。
    更是在奪回屬於她的權力!
    她仿佛已經看到,自己重新穿上華服,站在勝利者的位置,將沐瑤狠狠踩在腳下的場景。
    “好!”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該怎麽做?”
    “想要聯絡外界,首先,要買通一個人。”譽王眯起了眼睛:“這裏的守衛,大部分都是沐瑤的死忠。但總有那麽一兩個,是認錢不認人的。”
    他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個用油布包裹的小東西。
    打開之後,竟是一塊成色極佳的血玉玉佩。
    這是他藏在鞋底,躲過了無數次搜查的,最後的家當。
    “李尚書,我記得,負責我們這個工坊的那個小隊長,叫張二牛。他以前是你府上的一個遠房親戚吧?”
    李尚書渾身一震,立刻點頭。
    “是!是有這麽個人!他老娘病重,正缺錢買藥!”
    “很好。”
    譽王將玉佩塞到李尚書手裏。
    “這東西,夠給他老娘買十年的人參了。”
    “告訴他,隻要他肯幫我們遞一封信出去,事成之後,本王保他一個知府的前程!”
    知府!
    這個承諾,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何等巨大的誘惑!
    “至於這封信……”譽王看向慕容雲歌:“就由你來寫。”
    “寫給誰?”
    “京城,商務部副部長,周雲龍。”
    “周雲龍?”眾人都是一愣,這個名號他們顯然是聽過的,是京城的一個新貴,據說此人貪婪成性。
    “沒錯。”譽王冷笑:“他以前,就是本王府門口,搖尾乞憐的一條狗。”
    ……
    勞動思想改造所的茅廁裏,熏人的惡臭幾乎能將人溺斃。
    前朝戶部尚書李元,佝僂著身子,在角落裏堵住了一個剛方便完的守衛。
    “二牛。”
    被稱作張二牛的守衛隊長一臉不耐煩,正要嗬斥,卻看見李元從懷裏顫巍巍地摸出一樣東西。
    一塊血玉玉佩。
    即便在茅廁昏暗的光線下,那玉佩依舊流轉著溫潤的光澤。
    張二牛的呼吸停滯了。
    “你……”
    “你老娘的病,拖不得了。”李元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鬼魅:“這塊玉,拿去當了,夠你娘吃十年的人參。”
    張二牛的心髒狂跳起來。
    他想到了病榻上氣若遊絲的母親,想到了藥鋪老板那張鄙夷的臉。
    “你想要我做什麽?”他沒有拒絕,隻是問出了價碼。
    “遞一封信。”李元將玉佩和一封蠟封的信,一同塞進他手裏:“送到商務部副部長,周雲龍府上。”
    “事成之後,王爺保你一個知府的前程。”
    知府!
    這兩個字像是一道天雷,劈在張二牛的腦子裏。
    他捏緊了手裏的玉佩和信,那冰涼的觸感,卻燙得他手心發痛。
    片刻的掙紮後,貪婪戰勝了一切。
    “好。”
    他將東西迅速藏入懷中,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茅廁。
    ……
    商務部副部長府。
    這裏曾是前朝一位侯爵的宅邸,如今換了主人。
    周雲龍斜躺在鋪著虎皮的軟榻上,兩個貌美的侍女正給他捶著腿。
    他本是譽王府門口一個潑皮,靠著投機鑽營,在共和國成立後迅速爬了上來,成了所謂的“新貴”。
    權力,金錢,女人。
    他嚐到了甜頭,也因此更加不滿。
    “他娘的,開個礦場,還要給那些賤民發什麽狗屁工錢!還要管他們的死活!這叫什麽世道!”
    周雲龍一口飲盡杯中酒,將琉璃杯狠狠砸在地上。
    侍女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沐瑤製定的那些法律,就是套在他脖子上的枷鎖,讓他無法像舊貴族那樣,肆無忌憚地斂財。
    就在這時,管家碎步跑了進來,手裏捧著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老爺,門房收到的。”
    周雲龍不耐煩地拆開信封。
    信上的內容,讓他臉上的醉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揮退了所有人,獨自坐在空曠的大廳裏,將那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十幾遍。
    譽王。
    那個他曾經隻能跪在地上仰望的親王。
    信裏沒有廢話,隻有赤裸裸的利益交換。
    “事成之後,恢複爵位,裂土封侯,共享富貴。”
    這些字眼,像是一團火,點燃了周雲龍內心最深處的欲望。
    什麽狗屁人人平等!
    他要做的,就是人上人!
    沐瑤的共和國,給不了他這些。
    但譽王可以。
    蕭逸塵可以。
    至於引狼入室,賣國求榮?
    那與他何幹!
    隻要他能得到好處,管他這天下姓沐還是姓蕭,甚至是姓朝和!
    周雲龍將信紙湊到燭火上,看著它化為灰燼。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他腦中成型。
    ……
    三日後。
    京城南郊,一處廢棄的破廟。
    周雲龍披著鬥篷,走進了蛛網密布的大殿。
    神像的背後,幾條黑影早已等候多時。
    為首的,正是譽王。
    他身邊還站著慕容雲歌,李尚書,以及幾個前朝的舊臣。
    “周大人,別來無恙啊。”譽王的聲音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味道。
    “王爺都成階下囚了,還擺什麽臭架子。”周雲龍扯下鬥篷,毫不客氣地回敬:“有話快說,我沒時間跟你們這群喪家之犬耗。”
    譽王的臉色沉了下去。
    “放肆!”一個舊臣怒斥。
    “閉嘴!”周雲龍眼睛一瞪:“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再叫喚,老子現在就去議事廳告發你們,讓沐議長把你們的腦袋全砍了!”
    那舊臣頓時噤若寒蟬。
    譽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火氣。
    “好,我們談正事。”他緩緩開口:“蕭逸塵的大軍已過淮水,我們隻需在京城內策應,裏應外合,大事可成。”
    “裏應外合?”周雲龍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就憑蕭逸塵那個廢物?他要是能打贏沐瑤,當初就不會被趕出京城了!”
    “我告訴你們,指望他,咱們都得死!”
    慕容雲歌忍不住開口:“逸塵哥哥不是廢物!他……”
    “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周雲龍打斷她,滿臉鄙夷:“一個被兩個男人玩弄於股掌的賤貨,也配在這裏說話?”
    “你!”慕容雲歌氣得渾身發抖。
    “夠了!”譽王一拍身旁的石桌,震落一片灰塵。
    他死死盯著周雲龍:“那你有什麽高見?”
    周雲龍冷笑一聲。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要讓這群前朝的廢物明白,現在,誰才是主導者。
    “我的計劃很簡單。”
    周雲龍伸出一隻手掌,比了個五。
    “五萬人。”
    “沐瑤的大軍主力已經南下,京城守備空虛,就憑龐萬裏那剩下的幾千近衛軍,擋不住我們。”
    “我們召集五萬人馬,不需要攻城,直接包圍議事廳!”
    這個計劃,簡單粗暴到讓譽王等人都愣住了。
    “包圍議事廳?然後呢?”李尚書下意識地問。
    “然後?”周雲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刀架在沐瑤那個小娘們的脖子上,逼她退位!她要是不退,就直接砍了她的腦袋!”
    “這……這太冒險了!”一個前朝將軍驚呼:“沐瑤詭計多端,萬一她有後手……”
    “後手?她能有什麽後手?”周雲龍不屑地啐了一口:“她手裏的火器是厲害,但還能比五萬人的刀快?”
    “你們這群人,就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瞻前顧後,能成什麽大事!”
    周雲龍環視眾人,臉上滿是狂傲。
    “我不管你們怎麽想,反正我就這麽幹!”
    “我現在就能拉起一支三萬人的隊伍,都是原來京城的潑皮無賴,還有一些對新政不滿的舊軍戶。隻要許諾他們事成之後可以燒殺搶掠三天,他們比誰都賣命!”
    “剩下的兩萬人,就要靠王爺你們了。你們在舊勳貴裏,總還有些人脈吧?”
    譽王沉默了。
    周雲龍的計劃,粗鄙,瘋狂,簡直像個莽夫。
    但不得不承認,這也是眼下最有效,最直接的辦法。
    京城,確實空虛。
    沐瑤,確實身邊無人。
    這是一場豪賭。
    賭贏了,他們就能奪回一切。
    賭輸了,不過是人頭落地。
    反正現在這日子,他們也過夠了。
    “好!”譽王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就按你說的辦!”
    “人手,不成問題。我保證,十日之內,湊齊兩萬人!”
    “十日太久,隻爭朝夕!”周雲龍一揮手:“五天!五天之後,我們就動手!”
    “到時候,我的人馬從西門發動,你們的人從東門響應。我們直撲議事廳,一舉拿下沐瑤!”
    計劃就這麽定了下來。
    簡單,粗暴,充滿了不確定性。
    但對於這群已經被逼到絕路的賭徒而言,他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周雲龍得意地轉身離去。
    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坐上那最高的位置,將沐瑤和這群舊貴族,統統踩在腳下的場景。
    破廟內,再次陷入沉寂。
    慕容雲歌捏緊了衣角,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
    沐瑤。
    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