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夜兩眼發黑，隻覺得一股甜腥味直衝喉嚨。
    他堂堂姬家麒麟子，京城年輕一代的翹楚，被譽為最有希望結成金丹的天才。
    現在，他卻當著全校師生的麵，被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凡人，用籃球，用一個破籃筐，甚至用裁判的光頭，羞辱得體無完膚。
    “噗——”
    姬無夜再也撐不住，又一口鮮血噴灑在塑膠場地上，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姬少！”
    “快！快叫救護車！”
    兩個保鏢手忙腳亂地衝上去，場麵瞬間亂成一鍋粥。
    葉安看著被抬走的姬無夜，撇了撇嘴。
    他走到還在懵圈的裁判麵前，從證物袋裏拿出那根黑色頭繩。
    “裁判，比賽結束了，我贏了。”
    裁判茫然地抬起頭，摸了摸自己發燙的後腦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葉安把頭繩揣進兜裏，光著腳，拎著自己的人字拖，在全場學生敬畏又詭異的目光中，悠哉悠哉地離開了籃球場。
    身後，是張偉、李浩和趙力三人如同看神仙一般的眼神。
    “老葉，你……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偷偷拜師學了什麽邪術？”張偉追上來，壓低聲音問。
    “什麽邪術，我這是科學。”葉安穿上人字拖，一臉正經。
    “科學？”趙力一臉不信，“科學能讓籃筐自己掉下來套人頭上？科學能讓籃球打到裁判腦袋上還能進球？”
    “這叫蝴蝶效應，懂嗎？”葉安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每一個微小的擾動，都會在複雜的係統中引發連鎖反應，最終導致不可預測的結果。我隻是，在正確的時間，做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擾動而已。”
    三人聽得雲裏霧裏，但看著葉安那高深莫測的樣子，竟覺得好像有點道理。
    這件事的後續，是江城大學論壇再次被引爆。
    “史詩級對決！單車俠VS姬少，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帖子下方，姬無夜平地摔、頭套籃筐、吐血倒地的三張高清大圖，被做成了表情包，瘋狂流傳。
    葉安也因此再添新號——“籃球終結者”、“因果律武器持有者”。
    當然，這些葉安都懶得理會。
    他此刻正坐在宿舍裏，看著電腦屏幕上的一份通知，眉頭微微皺起。
    “關於本年度特等獎學金評選通知。”
    “怎麽了老葉？你也想申請獎學金？”李浩湊過來看了一眼，隨即搖了搖頭，“別想了，這玩意兒早就內定了。”
    “內定給誰了？”葉安問。
    “還能有誰，姬無夜唄。”張偉躺在床上，用腳指頭點著手機，“人家剛來就給學校捐了一棟圖書館，聽說這次評選，他還拿出了什麽國際奧數金牌，還有海外常春藤名校的推薦信，履曆金光閃閃，咱們這種凡人，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
    葉安摸了摸下巴。
    獎學金，一萬塊。
    雖然不多，但夠他和小零吃好多頓火鍋，買好多棒棒糖了。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評選規則裏的一條補充說明：家庭貧困，或在某一學科有突出貢獻者，可破格參選。
    葉安打開申請頁麵，在申請理由那一欄，隻敲下了一行字。
    “我很窮，且我高數滿分。”
    提交。
    兩天後，特等獎學金公開答辯會。
    會場裏坐滿了評委老師和學生代表，氣氛嚴肅。
    姬無夜換上了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掛著自信而溫和的微笑，仿佛前幾天吐血倒地的人不是他。
    他站在台上，侃侃而談。
    “我認為，未來的修行，不應再局限於傳統的吐納和感悟。我們應該將宏觀經濟學的模型，與修仙哲學中的天人感應相結合，構建一種全新的、可量化的修行體係……”
    他引經據典，從凱恩斯主義聊到上古道藏，聽得台下的評委們連連點頭，學生們則是一臉不明覺厲。
    “說得好！”
    “太有深度了！”
    姬無夜享受著眾人的讚歎，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台下，在看到葉安那張昏昏欲睡的臉時，嘴角露出一絲輕蔑。
    小醜，也隻配在台下仰望。
    “下一位，葉安同學。”
    葉安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走上台。
    他沒準備PPT，也沒拿任何講稿。
    評委會主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鏡，看著手裏的申請表，眉頭緊鎖。
    “葉安同學，你的申請理由，隻有‘我很窮，且我高數滿分’這一句話，你是在藐視評委會嗎？”
    葉安拿起話筒，清了清嗓子。
    “老師，我沒有藐視，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他頓了頓，目光掃向姬無夜，緩緩開口。
    “剛才姬同學提到了宏觀經濟學，提到了資本的原始積累。關於這一點，我恰好也有一點淺薄的見解。”
    然後，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他開始背誦。
    “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肮髒的東西……”
    他聲音不大，但字正腔圓，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裏。
    從資本的定義，到剩餘價值的剝削，他將《資本論》中最核心的段落，一字不差地背了出來。
    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他這波操作給鎮住了。
    這哥們是來答辯的，還是來上思想品德課的？
    姬無夜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沒想到葉安會來這麽一出。
    “……以上，就是我對資本的一點粗淺理解。”葉安背完，喝了口水，繼續說，“另外，剛才姬同學引用了一組關於全球靈氣濃度與經濟增長率關聯性的數據，我沒記錯的話，那組數據出自十年前的《世界修行經濟白皮書》，早就過時了。根據天樞閣最新發布的季度報告，您引用的數據，誤差率高達百分之三十。”
    姬無夜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口說無憑，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胡編亂造！”他冷聲道。
    “是不是胡編，一查便知。”葉安聳了聳肩，然後掏出了自己的老人機，“其實，比起這些虛無縹緲的理論，我更喜歡看一些實際的東西。”
    他按了幾個鍵，將手機屏幕對準了投影儀。
    屏幕上，出現了一份網頁截圖。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山寨的國外大學官網，網站頂端，一個金發碧眼的老校長笑得一臉慈祥。
    而在“優秀校友”一欄，姬無夜的照片赫然在列，下麵還配著一行英文介紹：傑出畢業生，姬無夜，主修東方神秘學與工商管理。
    “據我所知，這所‘西太平洋光輝國際大學’，在海外‘野雞大學’排行榜上，常年穩居前三。”
    葉安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彈，在安靜的會場裏轟然引爆。
    “並且，他們的優秀畢業生項目，明碼標價，十萬美金，童叟無欺。”
    “嘩——”
    全場嘩然。
    所有評委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姬無夜。
    姬無夜的臉，瞬間血色盡失，變得慘白。
    “你……你胡說！這是汙蔑！”他指著葉安，聲音都在顫抖。
    這些資料，他明明已經讓家族動用力量全部抹除了，這個家夥，是從哪裏搞到的？
    “汙蔑？”葉安笑了笑，又按了幾下手機。
    屏幕上，彈出了一段視頻。
    視頻裏，姬無夜穿著同樣的西裝，正和那個金發碧眼的老校長親切握手，背景就是那所大學的校門。
    視頻的最後，姬無夜還對著鏡頭，用一口流利的英文發表了畢業感言。
    “鐵證如山啊，同學。”葉安收起手機，一臉的惋惜，“所以，你的奧數金牌，和常春藤推薦信，不會也是……”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評委會主席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胡鬧！簡直是胡鬧！”
    老教授氣得滿臉通紅，“取消姬無夜的評選資格！嚴肅處理！”
    姬無夜站在台上，如遭雷擊，渾身冰冷。
    他看著台下那個拿著老人機，一臉無辜的葉安，眼神裏充滿了怨毒和不解。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精心營造的所有人設，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最終，那筆一萬塊的特等獎學金，毫無懸念地落到了葉安手裏。
    葉安拿著剛到手的獎金，走到失魂落魄的姬無夜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同學，別灰心，人生就是這樣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他掏出手機，當著姬無夜的麵，在班級群裏發了個紅包，並艾特了全體成員。
    “【@全體成員】兄弟們，今天我請客，奶茶隨便點！”
    然後，他把手機湊到姬無夜麵前，屏幕上是奶茶店的優惠活動頁麵。
    “同學，第二杯半價，要不要……拚個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