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嘉清晰地嗅到了充斥著鼻尖的米香味，眼前的米湯上麵還浮著一層厚厚的米脂。
    看著就香甜。
    沈芙娟甚至還特地拿出了一點六必居的鹹菜，放在米湯上。
    祝嘉拿過碗和筷子，先是試探性的喝了一口。
    嚐到了熟悉的甜美味道之後，祝嘉的眼睛都亮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麽濃厚的米湯了。
    來了公社之後，他們吃的米湯清亮如水，吃的最多的也都是黑窩窩頭。
    甚至因為身子比較弱，勞動力差，祝嘉連這些東西有時候都吃不到。
    這才把自己餓成了這副樣子。
    嚐到味道之後，祝嘉就開始狼吞虎咽了起來，不到兩分鍾，一大碗粥就已經見了底。
    他還猶覺不夠似的舔了舔嘴唇。
    但祝嘉畢竟是知識分子，身上也有屬於讀書人的傲骨。
    他知道在這個時代，糧食對於所有人來說都稀有，因此沒敢多要，放下碗，用衣袖擦了擦嘴，對他們露出一個感激的眼神。
    “同誌，謝謝你們。”
    趙曉柔站在門口，被祝嘉的吃相嚇到了。
    “你還要不要？”
    “你們還有？”
    沈芙娟點點頭：“你要是還想吃，就再給你盛點，但是別吃太多，饑一頓飽一頓容易把胃撐壞。”
    祝嘉點頭如小雞吃米。
    他吃第二碗白粥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看上去就像是在細細品味這種難得的味道。
    沈芙娟也不由得覺得有些心酸。
    後來的電視節目上，祝嘉自我介紹說他家書香世家，祖上做過大官，民國的時候更是出過大學校長。
    曾經的天之驕子，一夜間零落成泥，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唏噓。
    “今天的恩情，我祝嘉以後肯定以命相償！”
    祝嘉忽然說出這話，嚇了一屋子人一大跳。
    “我們不要你多麽感謝我們，就當我們是做好事行善積德了！”
    沈芙娟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有些心虛。
    但她也不能直說自己是圖祝嘉能幫上忙。
    “明天幹活的時候你來找我，肯定是因為你幹活不得要領才會幹不好！”
    蘇建軍更是直白地對著祝嘉釋放好意，一會兒功夫，倆人都已經處成了好哥們兒似的。
    送走了祝嘉，一家人才開始吃飯。
    每天晚上在家的這頓飯，是他們最滿足最幸福的時候。
    連著吃了幾天的白米飯，他們的身體終於沒那麽虛弱了。
    時間長了，就跟其他人顯現出了區別。
    別人都餓的兩眼發昏，幹活的時候有氣無力。
    蘇家人卻個個麵色紅潤，幹活的時候更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似的。
    這反常的一幕也引起了黃文強的注意。
    他見過太多從城裏來的知識分子。
    卻頭一次見到像這家人這樣，適應能力這麽強的。
    看他們的精神麵貌，甚至比很多本村的人都要好。
    黃文強也懷疑，他們幾個勞動的時候私藏的糧食。
    可是觀察了許久，黃文強眼睛都看酸了。
    也沒看到他們有偷偷摸摸的動作。
    除了黃文強之外，還有另一雙眼睛始終在悄悄注意著沈芙娟一家的動向。
    蘇麗娜家的地，距離沈芙娟他們勞動的地方隻有大概一百多米。
    蘇麗娜每天都能看到他們一家人。
    她從第一天開始就很期待，養母他們如果也過得不好的話，她心裏或許還會好受很多。
    尤其是每次低頭看到自己身上因為被大伯父打而留下的疤痕，蘇麗娜就覺得恨意更重。
    明明他們一家伸手就可以幫她一把，為什麽都那麽冷漠無情？
    他們就是一幫自私的人！
    心裏揣著這個想法，蘇麗娜一直都在期待他們一家也和別人一樣餓得麵黃肌瘦，褪去那副從城裏來過的富貴樣子。
    然而，一周過去了，蘇家人看上去完全沒有被折磨的慘狀。
    甚至因為有經驗了，他們的活兒幹得越來越順手。
    蘇麗娜快嫉妒瘋了。
    憑什麽一樣淪落到了黑河村，自己就被折磨的皮包骨頭，每天連飯都吃不飽，還要被家人責打！
    而他們一家人互幫互助，幹那麽重的農活都沒折磨到他們？
    漸漸的，蘇麗娜心中也能生出來一個扭曲的想法。
    她也懷疑，蘇家肯定是私藏了糧食，晚上悄悄在家裏開小灶才能維持生活！
    於是，在下工之後，蘇麗娜趁著月色悄悄摸到了他們家的房子邊上。
    院子裏雖然有一圈土牆，但因為低矮和年久失修，幾乎沒有任何效用。
    蘇麗娜輕而易舉的翻了進去，悄悄貼在窗子邊上，聽著裏麵的動靜。
    鐺鐺鐺。
    似乎是菜刀切菜的聲音。
    辨認出這個聲音之後，蘇麗娜的心情變得格外興奮。
    她就知道，蘇家這些人過慣了好日子，怎麽能適應農村的生活？
    這一次既然被她抓住了把柄，她絕不可能放過他們！
    憑著上次過來的記憶，蘇麗娜躡手躡腳的摸到了廚房邊上。
    絲絲縷縷的米香順著窗戶縫飄了出來。
    瞬間勾動了蘇麗娜的饞蟲。
    她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大腦中更加興奮。
    她就知道！
    蘇家人果然私藏了糧食！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用什麽辦法把糧食帶過來的，但有了這個猜想以及實打實的證據，蘇麗娜轉身就朝著自己爬進來的地方跑了過去。
    踩著橋下的一堆柴火，蘇麗娜想要翻過去。
    是因為她不得要領，柴火嘩啦一下散開了，落了一地。
    屋裏的人神經也瞬間緊張了起來。
    沈芙娟切菜的手隨之一頓。
    她今天準備炒土豆絲，還沒開始做飯，這道聲音讓她不得不警惕。
    其他人也緊張得走進了廚房。
    沈芙娟隻知道小心駛得萬年船的道理，趕緊把鍋裏還沒蒸好的米飯放進了空間裏，剛剛切好的菜也放進空間。
    “今天委屈一下，咱們不吃飯了！”沈芙娟對其他人搖搖頭，眼神小心地示意蘇建強出去看看。
    ……
    蘇麗娜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進了大隊。
    她的樣子嚇到了幾個正在打牌的幹部。
    “招娣，你幹啥呢？被狼追了啊這麽著急？”村長擰眉看著蘇麗娜。
    村頭老張家的大姑娘來娣，在城裏邊生活了幾年，就以為自己是城裏人。
    帶了一堆臭毛病回來。
    蘇麗娜指著蘇家的方向，興奮地大喊：“村長，我知道，有人偷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