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吞噬一切，終歸何處？
    混沌殿內的寂靜，仿佛能吞噬聲音。李維閉目盤坐，心神卻已不在修複傷勢，不在錘煉神力，而是徹底沉入了那片因自我拷問而翻騰不休的意念之海。
    “吞噬一切，終歸何處？”
    這個問題，如同一個無底的黑洞，懸浮在他道心的中央，散發著令人不安的吸引力。
    他的意識仿佛抽離了出來，以上帝視角，觀摩著自己走過的路：
    從吞噬殘丹、靈石起步，到吞噬星辰石、地脈龍氣；從吞噬敵人的靈力、氣血，到吞噬天罰雷劫、法則碎片……甚至，不久前，他還試圖吞噬那來自“寂滅天”的終結律令與“心魔司”的詭譎心魔。
    吞噬，讓他從靈根盡碎的廢人，一躍成為開辟神國、抗衡巡天盟的異數。吞噬，是支撐他走到今日最根本的力量源泉。
    可這條路，仿佛沒有盡頭。
    吞了靈氣，想吞法則；吞了法則，又想吞世界；若有一日，真的吞盡了諸天萬界，吞噬了所有已知與未知的存在呢？
    那時，他會變成什麽？
    一個充斥著無窮能量、卻空無一物的……“奇點”？一個擁有至高力量、卻失去所有情感與意義的……“虛無”？
    就像那判官“屠”所執掌的“寂滅”，終結一切，歸於死寂？不，那甚至比寂滅更可怕，寂滅尚且是某種意義上的“無”，而若吞噬到最後，隻剩下一個擁有意識、卻除了“吞噬”本身再無他物的孤寂存在，那將是何等恐怖的永恒牢獄！
    “不……那不是我要的……”
    李維在心神中下意識地抗拒。他想起了雨夜鞭刑的屈辱，想起了斷腸崖下的不甘，想起了與秦無雙、蘇曉夢並肩作戰的熱血，想起了落鳳山上那些追隨者充滿希望的眼神……
    這些，都是“存在”的證明，是“意義”的錨點。
    若為了終極的力量而失去這些，那力量本身，又有何意義？
    他的意識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的體內神國。
    這片因吞噬而誕生、因吞噬而成長的疆域，此刻呈現出一種奇特的景象。混沌氣流依舊是最基礎的底色，但天穹之上，周天星辰投影因吞噬星辰石與雷劫本源而熠熠生輝，甚至帶上了一絲天威；大地深處，因吞噬地脈龍氣而生機暗藏，新生的龍脈地氣中竟也混入了一絲微弱的秩序雷紋；而整個神國的晶壁壁壘，更是因為熔煉了戰神法則碎片，多出了一股堅不可摧、破滅萬法的銳氣。
    這神國，並非一個單純的能量堆積場。它像是一個巨大的、活著的熔爐，又像是一個初生的、正在演化的宇宙胚芽。它將吞噬而來的一切——能量、物質、法則——都打上了“李維”的烙印，以一種近乎本能的方式，去蕪存菁，融匯貫通，演化出獨屬於自身的秩序與法則。
    它……在“成長”，在“變化”。
    吞噬，並非終點，而是……過程？
    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流星，照亮了李維混亂的思緒。
    他吞噬丹藥，是為了滋養自身，突破境界。
    他吞噬雷劫，是為了化解危機，強化神國。
    他吞噬法則，是為了理解大道，完善己身。
    每一次吞噬，似乎都指向一個“之外”的目標——變強、守護、超越。
    那麽，吞噬之道真正的盡頭，或許並非“占有”一切，而是……“化用”一切？
    以萬物為薪柴，點燃自身之道火！
    以萬法為資糧，築就超脫之根基！
    那最終的目標，不是成為一個擁有一切的“收藏家”，而是成為一個超越一切的……“創道者”！
    他的神國，就是明證！它因吞噬而生，卻並未停留在吞噬，而是在向著一個完整的、內在的、自洽的“世界”演化！
    若有一天，這神國能徹底圓滿，自成輪回，衍化萬靈，內蘊大道……那他李維，還是單純的“吞噬者”嗎？
    不，那時，他將是……“創世之主”！
    吞噬，是手段，是途徑，是鑄就“我道”的錘與砧！而終點，是由他自己的意誌所決定的“創造”與“超脫”！
    想通了這一點，李維道心中那個巨大的黑洞，仿佛被注入了光。它依然存在，代表著吞噬之道的無限可能性，但卻不再令人恐懼，因為它有了方向，有了意義。
    那無盡的吞噬欲望，依舊在他血脈中流淌，但此刻，卻被一種更宏大、更堅定的意誌所統禦——以吞噬鑄我道，以我道定乾坤！
    他猛地睜開雙眼。
    眸中混沌氣息依舊，但那新生的赤金色戰紋卻已徹底穩定下來，與混沌完美交融，不再有絲毫衝突。一股難以言喻的明悟與通透感，洗刷著他的神魂。
    道心之惑未完全消散，但它已不能再動搖他的根本。他找到了現階段屬於自己的答案。
    他的目光掃過依舊昏迷的秦無雙和臉色蒼白的蘇曉夢，眼神變得無比堅定與清澈。
    “我的道，是守護之道，是超脫之道。”
    “吞噬，是我手中最利的劍，最堅的盾。”
    “此劍，不為占有，隻為斬斷枷鎖；此盾，不為獨善，隻為庇護吾道之所在！”
    他長身而起，周身氣息圓融貫通，雖然力量層級未變，但那種由內而外的堅定與掌控感，卻讓一旁的蘇曉夢都為之動容。
    她知道，李維渡過了一次至關重要的心劫。
    吞噬一切，終歸何處？
    歸於此心，歸於此道，歸於……我所定義的彼岸！
    而此刻，鞏固此道、提升實力以應對巡天盟的下一次反撲，便是通往彼岸的下一步。李維的目光，投向了神國之外，那廣袤而未知的諸天萬界。資源，法則，敵人……皆可成為他鑄道的資糧！
    他的道，在血與火、吞與化的征途中，愈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