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位省城名流權貴的腦子，在這一刻集體宕機。
    這是什麽劇本？
    主持人不是說請“陸神”獻上賀壽菜嗎？
    他人怎麽在賓客席裏？
    那個戴著口罩，從後廚走出來的瘦弱女孩又是誰？
    他的大弟子？
    “龍首”臉上的得意笑容僵硬了一瞬，隨即變得更加濃鬱。
    他看懂了。
    這是羞辱。
    讓弟子代替自己給周佛爺獻菜，這是何等的倨傲！
    他看向周佛爺，果然，老頭子的臉色沉了下去。
    慕晚晴那雙病態的眸子裏，也透出幾分興味盎然。
    她端著酒杯，輕輕搖晃著猩紅的酒液，好奇這個男人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在全場數百道目光的聚焦下，陸鳴放下了手中的香檳杯，整理了一下純白的西裝領口。
    他臉上沒有半分被當眾拆穿的窘迫，反而像一位即將登台的國王，從容不迫地起身，緩步走向舞台中央。
    與此同時，後廚的大門完全敞開。
    蘇青竹推著一輛蓋著金色絲綢罩的餐車，在一眾法國廚師或是嫉妒、或是鄙夷、或是幸災樂禍的複雜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得異常平穩。
    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
    最終，師徒二人，在宴會廳舞台的正中央相遇。
    周佛爺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龍首則在旁邊陰陽怪氣地開口了：
    “陸神真是好大的架子，給老爺子賀壽，自己不動手，倒讓一個黃毛丫頭代勞。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周家怠慢了您呢。”
    這番話，直接把陸鳴架在了火上。
    所有人都等著看他如何應對。
    陸鳴卻像是沒聽見龍首的挑釁。
    他隻是伸出手，握住了那塊金色的絲綢罩。
    “我這位弟子青出於藍。”
    他淡淡地說了一句。
    “她帶來的這道菜，名叫‘歲月’。
    是我二人共同的心血，也是我們能拿出的，對一位七十歲長者最崇高的敬意。”
    話音落下，他手臂一揚。
    金絲罩被猛地揭開。
    全場數百人，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
    然後，集體陷入了更深的困惑與嘩然之中。
    沒有龍肝鳳髓，沒有山珍海味，甚至連精致的擺盤都沒有。
    那純白的骨瓷大碗裏，盛著的隻是一碗看起來平平無奇，
    甚至因為湯色過於濃鬱而顯得有些渾濁的湯羹。
    “這……這是什麽？”
    “就一碗湯？糊弄誰呢？”
    “我還以為‘陸神’能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東西，結果就這？怕不是個騙子吧！”
    龍首幾乎要笑出聲來，他覺得陸鳴已經黔驢技窮，馬上就要成為全省城的笑柄。
    周佛爺的臉色，更是黑如鍋底。
    然而，就在那湯羹暴露在空氣中的一瞬間。
    一股無法用任何語言去形容的奇異香氣，沒有經過任何擴散的過程，仿佛是直接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炸開！
    那不是食物的香。
    那是一種記憶的味道。
    一個正在嘲笑的富商，笑聲卡在喉嚨，他仿佛聞到了童年時，奶奶從灶膛裏掏出的那個烤紅薯的甜香，眼眶瞬間就紅了。
    一個正在與女伴調情的公子哥，手僵在半空，他好像回到了大學的林蔭道，聞到了初戀女友發梢上那股淡淡的洗發水清香。
    整個宴會廳，所有因湯羹賣相而起的嘲諷與不屑，都被這股霸道的香氣瞬間衝刷得幹幹淨淨。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貪婪的渴望，和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
    主桌上，周佛爺渾濁的眼睛裏，也迸發出一絲駭人的精光。
    他死死盯著那碗湯，喉結不受控製地滾動著。
    “快！呈上來！”
    他迫不及待地催促。
    侍者正要上前。
    陸鳴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再次驚掉下巴的舉動。
    他親自端起那碗名為“歲月”的湯羹，卻並未走向主桌，沒有走向周佛爺。
    他在全場數百道錯愕、不解、震驚的目光注視下，一步一步，穿過人群，徑直走到了宴會廳那個最不起眼的角落。
    走到了那個穿著普通西裝，長相平平無奇，獨自品著紅酒的中年男人麵前。
    那個男人，從陸鳴端著碗走向他的那一刻起，臉上的從容與淡定就消失了。
    陸鳴在他麵前站定，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仿佛隻是一個偶遇的舊友。
    “這位先生，”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中年男人的耳中，
    “我看你心事重重，眼角眉梢，皆是抹不去的滄桑。
    想必，你一定有很多故事。”
    中年男人沒有說話，隻是死死地盯著他，眼神銳利如刀。
    陸鳴毫不在意，他將手中的湯碗，輕輕地往前遞了遞。
    “這道菜，叫‘歲月’，最適合有故事的人品嚐。
    就當是我請你的，希望能解你幾分憂愁。”
    這番舉動，徹底引爆了全場。
    “他幹什麽？瘋了嗎？”
    “那人是誰啊？周佛爺的賀壽菜，怎麽給他了？”
    龍首和周佛爺的臉色，已經從難看，變成了鐵青。
    這簡直是當著全省權貴的麵，在抽他們的臉！
    “攔住他！把他給我抓起來！”
    龍首終於忍不住，對著周圍的保安怒吼。
    幾個保安立刻衝了過去。
    然而，他們還沒靠近，就被一股無形的氣場震懾住，腳步遲疑，不敢上前。
    那是陸鳴身上【王者氣場】自然散發出的威壓。
    角落裏中年男人想拒絕，想嗬斥，想立刻讓保安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年輕人拖出去。
    但是，那股香氣，那股仿佛能鑽進骨髓、勾出靈魂的香氣，
    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嚨，掐住了他的意誌。
    他的本能背叛了他的理智。
    他不受控製地伸出手，接過了那隻溫熱的骨瓷碗。
    那碗湯，仿佛有著無窮的魔力。
    他隻是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目光。
    他看著碗裏那渾濁的湯色，仿佛看到了自己渾濁的一生。
    鬼使神差地，他舉起碗對著碗沿，輕輕喝下了一口。
    湯入口的瞬間。
    中年男人握著碗的手，猛地一僵。
    他那雙精明而深沉的眼睛，瞬間失神，瞳孔毫無征兆地放大到極限。
    他眼前的宴會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屍山血海，是衝天的火光，是無數張扭曲而痛苦的麵孔。
    “不……不要！”
    他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將手中的湯碗猛地砸在地上。
    他看到了。
    看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在大雨滂沱的夜晚，被他親手從背後捅了一刀，死不瞑目地看著他的結拜兄弟。
    看到了十年前，那個被他當成“禮物”送出去，最終在精神病院裏了結殘生的女人，她空洞的眼神，至今還是他午夜夢回的恐懼。
    看到了他這一生中，所有被他踩在腳下，被他背叛，被他親手毀滅的人和事！
    這些他早已用權勢和財富深深掩埋的記憶，這些他以為自己早已忘記的悔恨與恐懼，
    在這一刻，被那一口湯，盡數挖了出來，放大了一千倍、一萬倍！
    “啊——！！”
    他抱著頭，在原地瘋狂地打滾，手舞足蹈，醜態百出。
    “別過來！別找我！不是我！不是我幹的！”
    他一邊嘶吼，一邊撕扯著自己身上那件昂貴的西裝，發出意義不明的哭嚎與尖叫。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讓整個宴會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詭異而恐怖的一幕嚇傻了。
    主心骨的徹底崩潰，像第一張倒下的多米諾骨牌。
    主桌上的周佛爺和龍首，在看到中年男人那副瘋癲模樣的瞬間，
    臉上的血色褪盡，變得一片慘白，眼中充滿了世界崩塌的恐懼。
    就在這片混亂的死寂中，宴會廳的大門被人從外麵轟然撞開！
    “不許動！我們是江城早報記者！”
    “這裏是網紅XXX的直播間！老鐵們，大場麵啊！”
    趙可然調動的數十名媒體記者和網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高舉著相機和手機，一擁而入！
    閃光燈瞬間將整個宴會廳照得如同白晝！
    將中年男人的瘋癲，周佛爺的癱軟，龍首的絕望，以及在場所有權貴臉上的驚慌與錯愕，
    清晰無比地記錄下來，並實時傳送到了網絡的每一個角落！
    “立刻啟動A計劃！對‘佛爺係’所有關聯資產，進行全麵惡意收購！”
    秦知語站在人群後方，對著藍牙耳機，冷靜地下達了總攻的指令。
    一場早已準備好的金融屠殺，在這一刻，正式拉開序幕。
    在這片混亂的中心，陸鳴緩緩走回到舞台中央。
    蘇青竹第一時間迎了上去，扶住了他。
    剛才那一碗湯，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精神力，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但看著陸鳴的眼神，卻亮得驚人。
    陸鳴扶著她，拿起主持人掉落在地上的話筒。
    “滋——”
    輕微的電流聲，通過音響，壓過了現場所有的嘈雜。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
    “從今天起，省城的規矩，我說了算。”
    “誰讚成？”
    “誰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