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旭之緩緩徐徐的笑：“厲總。”
    他的眉宇染上一層嘲弄：“我還以為淩嬈的身邊仍然是那個女保鏢。”
    說話間，他已經鬆開了幾乎要勒斷淩漫雪骨頭的手，毫不憐惜的放開懷裏的人，手垂落了下去。
    厲景川淡色的眸掃了他一眼，隨即看向因為剛才被勒疼了而臉色發白，更因為現在的處境而若有所思的淩漫雪。
    淩漫雪瑟縮著肩膀，有些不滿的說道：“蘇哥哥，我知道是我莽撞了，沒有按你本來的計劃去做…可我和淩嬈之間的事情真的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我本來想借爸的名義先把她騙過來，我知道你剛才沒料到她竟然會來這裏…我的計劃裏也本來不想拖你下水…可是……”
    蘇旭之淡看著她：“現在這種時候，說這些替我脫罪能有什麽用？”
    從最開始蘇旭之雖然有心幫了她，但卻也絕對沒有要對淩嬈下迷.藥，或者用這麽簡單的方式將淩嬈引過來這麽簡單。
    淩漫雪的確是急功近利了，蘇旭之是個極有耐心的人，可淩漫雪實在是等不了了。
    淩嬈輕慢的拉長了語調：“所以這大晚上的我被叫到這個地方，除了這個一直看我不順眼的妹妹要對我下手之外，還有你的另有圖謀？”
    麵對淩嬈冷聲的質問，蘇旭之掀起眼皮，眸色淡的透明。
    他沒答淩嬈的話，僅是沒什麽表情的對麵看著站在燈光下優雅的男人。
    曾經淩嬈在Shin晚宴上的那夜，蘇旭之就已經與厲景川打過最直接的照麵，那時的寒眸以對早已注定今日不會以太和平的方式收場。
    “另有圖謀算不上，我和你之間，還需要圖謀麽？”蘇旭之淡笑似的反問。
    淩漫雪不甘於被無視，忽然側過身子，眼神倨傲的看向淩嬈的方向：“我剛才的話你應該是聽到了，淩嬈，你根本就不是淩家的女兒！當初媽是懷了你之後才嫁給爸的！即使他們之間的婚姻是真的，即使你被扣上的淩家大小姐的帽子也戴了很多年，但你身上流的壓根就不是我們淩家的血！你以前有多驕傲，現在就有多可笑！淩嬈，看在這些年我們還以姐妹相稱過的份上，我不計較你在淩家究竟搶走了多少屬於我的東西，但是淩家和厲家的聯姻，你又算是什麽東西？你又有什麽資格現在站在這裏自詡為墨太太？現在應該自慚形穢的人難道不應該是你嗎？”
    淩漫雪的眼睛雖然有些紅，但說出這些話時，卻是用著極為不屑的那種笑容，帶著深入骨髓真正的屬於淩家正牌小姐的那種傲慢，冷眼睨著淩嬈。
    厲景川沒看淩漫雪，而是將神色不明的淩嬈帶到自己身後，再轉向蘇旭之扯開唇角語氣很淡道：“淩華嶄藏了這麽多年的秘密，被你當年在淩家時輕易發現，如今這算不得秘密的秘密也就隻能被淩漫雪借用來當做殺手鐧。你籌謀已久準備做為誘餌的理由，沒能成為淩嬈的誘餌，反而引誘到了淩漫雪？”
    蘇旭之嗤笑，笑意不達眼底：“既然是稱不上秘密的秘密，又怎麽算得上是誘餌。”
    厲景川看了他一會兒，隨即偏頭看向淩嬈。
    淩嬈聽到淩漫雪的那些話之後就沒有吭聲。
    厲景川說的沒錯，淩漫雪以為這樣就是針對她的殺手鐧，那就真的是真蠢了。
    如果淩嬈還是前世的那個依賴著淩家的淩嬈，或許還會一時難以接受。
    無論真正的真相是怎樣，淩嬈對淩家根本就不存在依賴，有的，也僅僅是對淩華嶄的感恩和割舍不下的父女情。
    再度對上淩漫雪那倨傲的眼神，淩嬈眼底彌漫起淺淺淡淡的平靜的笑意：“可能是你向來看重的東西在我這裏從來都沒有被刻意去握緊過，所以你的這些自以為是除了能讓你自己內心裏得到點安慰之外，還能有什麽作用”
    淩漫雪眼神一凝，趁勢直接揚聲問：“這麽說起來，你對和你厲景川的婚姻也從來都沒有刻意去握緊過？”
    淩嬈瞥了她一眼，目光清然：“正是因為我唯一握緊過的就是這段婚姻，我唯一爭取過的就是你一直想要卻得不到的男人，所以你才恨我恨到這種地步，不顧二十年的姐妹情，何止是明裏暗裏的來算計我，甚至幾度險要致我於死地？”
    “你連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又是誰給你的自信站在這裏說……”
    淩漫雪正要反嗆回來一句，厲景川卻已經握過淩嬈的手，沒再看向這走廊間的任何人，長腿直接向著身後的包廂走過去。
    包廂門開了又關，淩嬈被迫帶進了門。
    她抬起眼就看見男人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開腔低聲喚著她：“嬈嬈。”
    淩嬈心裏某個從剛才就開始搖擺不定無法安寧的情緒一下子就安穩了下來。
    她開口，嗓音溫涼：“我的抗打擊能力比你想的要好一些，我沒關係，隻是有些事情需要消化的時間。”
    厲景川盯著她：“身世問題不要聽任何人胡言亂語，找機會和你父親好好談談，真相總歸不會像別人口中說的那麽簡單。”
    淩嬈點頭。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溫和又淡然：“你剛才中了迷.藥，現在不適合跟他們說太多，這事回去再說。”
    淩嬈又一次點頭。
    算不上茫然，但她在這種時候還是聽厲景川的安排，他總歸是照顧到她的情緒，恰好她也不願意再去跟淩漫雪劍拔弩張。
    等到厲景川再走出包廂時，等在外麵的人見他出來，除去蘇旭之深眸斂著暗光不動聲色這外，其他人都是神色小心的打量著厲景川。
    再之後外麵究竟是怎樣的境況，淩嬈一律不知道。
    等過了十幾分鍾後，厲景川回來，將她帶走。
    走廊裏的人已經撤走了大半，厲景川的西裝穿在淩嬈的身上，她隻聽見男人在她耳邊低聲淡道：“什麽都不用說，直接走。”
    然而淩漫雪這會兒雖然不知怎麽，站在那裏死咬著唇沒再說話，但眼神分明還是對淩嬈痛恨到了極點。
    終究，在厲景川麵前，還是不敢妄動。
    淩嬈就這樣在她麵前擦身而過，兩個女人看上去的風平浪靜的場麵卻如壓抑的海嘯。
    剛從淩漫雪眼前走過，淩嬈忽然停下腳步，轉眼平淡的看著她：“所以，漫雪，我們連親姐妹的這一層關係都已經不存在了，是麽？”
    哪怕真的如她所說，媽媽當年是懷了淩嬈之後才嫁進來，所以親生父親根本就不是淩華嶄，哪怕是同母異父，曾經以為是血緣至親，現在就連這一點都被削減了一半。
    淩嬈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是那漆黑的眸和眼神讓人不敢對視，尤其是本來就心虛的人。
    “你什麽時候把我當做親妹妹嗎？”淩漫雪本來很心虛，但還是挺直了脊背。
    見淩嬈不說話，淩漫雪更是正要開口，卻忽然被蘇旭之不冷不熱的睇來了一眼，當即又死咬住唇。
    淩嬈勾了勾唇，笑的麵無表情：“確實，你也從沒把我視做親姐姐，這世上，最親的人都可以說散就散，血緣也說變就變，那麽從此以後，夢然，我就不客氣了。”
    “你……”沒明白淩嬈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是什麽意思，又擔心蘇旭之真的生氣了這次回華城後不幫她，一時不敢當著他的麵去做的太過份，淩漫雪注視著淩嬈的背影，明明是很輕很淡靜的一句話，卻讓她心下卻莫名的心底發寒。
    厲景川的目光透走走廊裏的燈光，看著淩嬈向外走時，仿佛是有什麽曾經一直在猶豫究竟要不要抓住的東西似是被她頃刻就放了手，他黑眸眯起，極冷極淡的對身後的人開腔：“把淩二小姐送到淩董那去，這種家庭瑣事，蘇家身為外人，還是少插手。”
    厲景川的目光隻在蘇旭之始終帶笑的臉上淡淡掃了過去。
    “不，我不去爸那裏，我要跟蘇哥哥走……”
    “閉嘴。”厲景川低沉的兩個字，冷眼掠過，無聲無息又震懾。
    淩漫雪的肩膀都縮了縮。
    厲景川身上手機震動，他麵無表情拿出來看了一眼，隨即很快接了：“什麽事？”
    那端不知道說了什麽，他的聲音仍舊平淡：“我知道了。”
    淩嬈已經在會所外的車上等著，厲景川打開車門，看見的就是小女人裹著他的西裝坐在副駕駛上，眼神一直看著手機，手指卻在手機屏幕上來回的滑動，一直都沒有認真在看什麽東西。
    “需要我陪你去見淩董？”厲景川盯著她的臉，淡淡開口：“你心裏的疑問隻有他能給你一個最準確的答案。”
    “算了，我爸來這邊也是臨時有合作方的邀約，如果他能抽得出時間的話也就真的會來見我了。這些陳年舊事他不願提，我也不會去逼問，但無論如何，他這些年對我的感情是真的，血緣又怎麽樣，他終究是把我當親女兒看待，我現在去問的話，隻會傷他的心。”淩嬈將手機放下，到底也沒有給淩華嶄真的打去電話。
    厲景川的手落在她的頭上：“想的開是好事，這些都影響不到你未來的人生，別想太多，真相總會浮出水麵，一切有我，嗯？”
    淩嬈忽然瞥看了他一眼：“那你要娶的究竟是淩家的小姐還是……”
    “是你。”厲景川直接打斷她的話：“跟你姓什麽沒關係。”
    淩嬈頃刻間咧嘴一笑，滿足的像個孩子。
    回去的路上，淩嬈看著車外路過的燈火霓虹，說：“我之前還在想，淩漫雪怎麽可能會有買通薛秘書的本事，就算她能跟薛秘書聯絡到一起，但以她的本事也不可能買通Y市這家勢力頗大的會所，她的手更不可能伸得到這麽長。現在看來我的那些防心就是對的，蘇旭之當初離開淩家時，早就已經盯上淩家了，他回到蘇家之後，第一個要吞下的就是淩家，現在淩漫雪估計已經被他洗腦嚴重，最後被他給賣了還會喜滋滋的幫他數錢。”
    “被賣的不是你，現在的淩家走勢如何，與你無關。”
    聽見男人的話，淩嬈下意識的轉眼看向他。
    厲景川注視著前方，認真開車，因為她傳遞過來的目光而單手掌控著方向盤，另一手放下來，將她的手握住：“不想看到淩家就這麽被蘇氏生吞？”
    “別人我不管，可我爸沒我虧欠過我，從小到大，他雖然是嚴父，但始終都是一個好父親。”淩嬈沒有深說，但心裏其實還是堅持最開始的那個想法，無論淩家如何，她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淩華嶄再出事。
    哪怕，不是親生的也一樣，父女情這種東西並不一定非要血緣，淩華嶄是一個好父親，這就夠了。
    車在紅綠燈路口停下，厲景川看了她一眼，平靜的吐出一個字：“好。”
    盡管隻是很簡單的一個字，但淩嬈也瞬間像是吃了一劑定心丸一樣。
    無論蘇家現在怎樣逐漸聲勢浩大，但若是厲景川不允許蘇氏出事，那就算是十個蘇家也不一定能吃得下淩氏。
    “下車。”
    淩嬈在車上快睡著了，聽見男人的聲音才抬起眼向外看。
    “你帶我來醫院幹什麽？”
    男人邊解安全帶邊隨口回答她的問題：“你上次的試孕紙已經過期了，自己不知道？”
    淩嬈一下子就清醒了，坐正了身子再又詫異的向路邊的醫院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