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鬼藤纏樹順勢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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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實出乎預料的境遇,讓柳洞清的回應本就慢了一瞬。
而另一邊。
不等柳洞清的回應,張楸葳的聲音便繼續在空曠的殿中響起。
“可你若受了此法,有些話卻需得說在前麵。
侍弄翠雲果的事情,因此就成了你的分內之事,此後不論做的再好,我這兒也不會再有任何賞賜。
話說在前頭,免得師弟生出期望又最後落空,再因而心生怨懟。
另外。
傳法,與賞賜你那些靈石、靈珠、靈漿不同,這不是尋常修行資糧可以比擬的。
你若受了我所開創之法,便意味著,你將被外人視之為我真正底蘊的一部分,並且將因此而必然卷入到爭位的風波中來。
這意味著,趙師兄勢必會對你再出手。
但一切風波又都會局限在爭位的規則裏麵。
好在,你也算是個有天資的,此前時便可越小境界與師兄的道奴攻殺,更不要說學了《小念頭元爐養火術》之後,斷雜念入燭焰,可再添三分火勢。
也正因此,一旦你接受了此法,我對你的要求,便不再僅隻是保護好、侍弄好那些翠雲果。
更要你在之後的爭位風波裏,不許丟人現眼!
否則,豈不是意味著我張楸葳傳出的功訣,還不如他一道奴的修行?
到時候,你便是僥幸還活著,也須得受我追罪!”
一旁的侯管事原本聽得傳法的時候,已經猛地再度將頭揚起來,甚為詫異的,不住的在柳洞清的身上打轉。
甚至嘴唇已經在隱隱蠕動,似是在醞釀著措辭,想要隨時出聲,打斷柳洞清這份機緣。
可是等他又聽到了張楸葳後續所追加的這些“條件”之後。
侯管事神情旋即恢複了平靜淡然,重新低回頭去,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不幹我事”的姿態。
而原地裏,聞聽得張楸葳所言的柳洞清,卻顯得很是淡然。
有些“條件”,其實在張楸葳追加之前的時候,柳洞清自己便早已經有所預料。
他早就做好了那個所謂的趙師兄會再度出手的心理預期。
雖說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將大麻煩甩給張楸葳,可他卻也不至於“幻想”自己能夠徹徹底底的獨善其身。
殺了人家道奴,那趙師兄豈會一點反應也無?
若張楸葳能護得柳洞清這麽周全,豈不是意味著已經在聲勢上徹底碾壓趙師兄?那還爭的甚位,直接宣布張師姐贏不好嗎?
從始至終,柳洞清所忌憚的,所需要張師姐“抗住”的,是對於趙師兄出手方式的未知,是直接來自內門師兄、來自另一位世家子弟不講道理的降維打擊。
從這個視角上看,局限在規則裏反而是對柳洞清最大的保護。
‘局限在爭位的規則裏麵好啊!’
‘柳某生來良善,平生最喜歡遵守規則的事情了。’
於是,在張楸葳的凝視下,柳洞清隻是平淡的笑了笑。
他沒有直接回答張楸葳,反而是又問了一個問題。
“那若照師姐這麽說,倘若再有彼等修士,到師弟我這兒不請自來,我若是再……”
柳洞清拖著尾音兒,繼而做了一個抬起手刀往下斜切的姿態。
他這一問,幾乎已經等同於了正麵回答。
且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柳洞清半低著頭,未曾看到這一閃瞬間張楸葳眼神之中閃過的欣賞,那一刹明眸的閃亮,甚至還超過了剛剛看到青焰飛鳥靈相的時候。
但柳洞清聽到了張楸葳聲音裏未曾掩藏的笑意。
“放心,該殺便殺,埋在田裏做肥料便是。
內門爭位麽,死上個把人也叫事情?”
說著,張楸葳又追問了一句。
“你到底怎麽想的?”
聞言,柳洞清毫不猶豫,直接應道。
“師弟願受此法!”
這一次。
他真的親眼看到了張楸葳精致的臉上盛放出來的笑容。
“善!有一樁好處,非得等你應下才能告訴你——有此法加身,來日你若真能入升嵐道院,離峰七情入焰一脈,你當比旁人先天低三分門檻!”
話音落下時。
原本神遊天外的侯管事猛地抬頭。
隻是這一回,不等他醞釀著要開口言說些什麽。
柳洞清往前去接過一部手劄之後,張楸葳冷清極致的聲音便已經響起。
“好了,今日就到這兒了,兩位慢走,我便不送了。”
於是,原地裏,侯管事也隻得被迫再度欲言又止。
片刻後。
離峰往山下去的青石板路上,侯管事步伐略顯得沉重的走在前麵。
但他一雙細長的眼睛,餘光卻始終往落後了半截身位的柳洞清身上撇去。
此刻,柳洞清肩上扛了大大小小兩三個包袱,一隻手摁在胸口,還揣了本道書手劄,可走起路來,姿態卻顯得輕快無比。
有好幾次。
侯管事都似乎是想要跟柳洞清說些什麽。
可話到嘴邊,又被緊緊抿住的嘴唇給擠了回去。
而等到他似是真的想明白到底要說什麽的時候。
正巧,他坐落在山林間的庭院就已經近在眼前。
“侯管事,夜已深,我先走一步了。”
柳洞清罕有的,甚為熱情的打了個招呼,緊接著,也不等侯管事的反應,便自顧自順著青石板路,繼續往山下走去了。
於是。
侯管事靜靜地站在自己庭院的門口。
他隻覺得,自己今晚上咽下去的話,比之前一個月裏說的都還要多。
“唉……”
那醞釀滿腹的文章,最後隻是化作一口濁氣,一聲複雜至極的歎息,散在了夜風裏。
小院,臥房。
柳洞清重新坐定的時候,他表情沉靜,臉上已經沒了剛剛故意惡心侯管事的輕快。
整個庭院裏烈焰焚燒翠雲果的焦臭氣都還未曾徹底散幹淨,柳洞清卻隻覺得這短暫的片刻過分無比的漫長。
他將包袱和道書都放在桌麵上,卻沒有先去翻看。
‘好在……結果是好的!’
這樣想著,柳洞清甚至臉上閃過了一閃瞬的莞爾笑容。
‘張楸葳最後一番追加條件,又在我選擇之後言明修行此法的隱性優勢。’
‘這是打了一棍子又趕忙給了一個甜棗。’
‘可見雖然這張師姐本質心性年輕了些,但到底是世家子弟出身,侯管事懂得的那些,她實則都懂,隻是少了幾分經驗而已,而這些,也將會在爭位過程裏補全。’
‘因而,我可趁著時機鑽些空子,但卻切不可因為今日之事,就拿她當傻子溜,否則最後吃虧的定然是我!’
‘說到底,非要在柳某身上用這些招,無非是覺得給出功訣之後,自己吃虧了本能想找補罷了。’
‘歸根究底,其實是覺得柳某並非無可取代之人罷了。’
‘畢竟翠雲果並非是我獨屬之物,了不起,我死在了爭位的餘波裏,她也不過是往別處去尋翠雲果罷了,天下之大,還有有錢買不到的物件?’
‘而且,我又如何能篤定,因此事耽誤的那幾個月乃至小半年,是否真的能影響她爭位的大局呢?’
‘所以在她的認知裏,我的存在隻是能夠讓事情方便些,少些風險波折,卻無法左右她爭位勝負的關隘。’
‘我是最優解,卻並非是唯一解。’
想到這裏的時候,柳洞清臉上的笑容已經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他將藏在床下暗室裏的玉缸與鬼藤取出。
‘張師姐,你到底失算在,不曉得我玄宗鬼藤一脈高道妙法的玄奇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