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天臣聞言，心中先是猛地一咯噔，暗罵消息怎麽會走漏得如此之快，但隨即一股強烈的期盼又湧了上來。
    他臉上笑容不變，甚至更盛了幾分，連忙應道：“確有此事！”
    “林兄果然不愧是做商會的人，消息真是靈通！”
    “不瞞你說，我這兒確實有一批上好的勞力，個個都是最精壯的貨色，絕非韓家商會那等哄抬物價的吸血鬼可比。”
    他壓低聲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價格方麵，林兄放心，絕對優惠！”
    “你我投緣，若是林兄有意，這個數如何？”
    他說著，伸出兩根手指交叉，比了一個“十”的手勢，“十兩銀子一人！”
    “這價格，放在以往，可是想都不敢想！”
    林天聽罷，臉上笑容依舊，卻緩緩地搖了搖頭：“風大人，明人麵前不說暗話。”
    “十兩銀子一個奴隸，若是在半年前，甚至一個月前，這個價格確實堪稱公道，甚至可以說是優惠。”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如今的西部是什麽光景，你我都心知肚明。”
    “市場上的奴隸比糧食還多，價格早已一落千丈。”
    “二三兩銀子都未必能找到買主，風大人開口便是十兩……”
    林天沒有把話說完，隻是再次笑著搖了搖頭，其意不言自明。
    風天臣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許多。
    他當然知道現在的行情，隻是沒想到對方如此直接地戳破了他的試探。
    “所以，風兄，若您方才報的就是這個價格，那我想我可能是來錯地方了。”
    “西部的其他幾位，應該會給我一個更合適的價錢。”
    林天語氣平淡，輕輕整理了一下袖口。
    說罷，他轉身就要走，沒有絲毫猶豫。
    “請留步！”
    風天臣見他真要走，臉色頓時一變，那偽裝出來的從容瞬間破裂。
    他快步上前，伸手虛攔，臉上堆起熱絡的笑容。
    “哈哈哈——！”
    “我的朋友，這一定是誤會！”
    風天臣的笑聲在廳堂中回蕩，“林兄遠道而來，風某豈能讓你空手而歸？”
    他側身讓出通路：“晚宴已經備好，你我邊吃邊聊。”
    “我風天臣敢說，在這北涼州地界，沒有人會比我更有誠意。”
    他語氣熱情，一副真誠好客的模樣。
    那變臉之快，讓人歎為觀止。
    若不是親眼見過他先前的轉變，恐怕真要以為這是個豪爽大方、不拘小節之人。
    當然，林天並不在意這些。
    他此行的目的很簡單——拿下資源。風天臣為人如何，是真誠還是虛偽，是君子還是小人，與他無關。
    在這亂世將臨之際，唯有實實在在的資源和力量才是立足之本。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他早已看透。
    宴會設在府邸西側一間寬敞的會客室中。
    雕花木門徐徐開啟，映入眼簾的是燈火通明的廳堂。
    四角青銅獸爐中熏香嫋嫋，長案上擺滿了珍饈美饌。
    席間兩人言笑甚歡，一舉一動皆客氣周到。
    風天臣頻頻舉杯，話語間滿是恭維，林天則含笑應對，既不熱絡也不冷淡，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燭光搖曳，映照在兩人臉上，模糊了真實的表情。
    至於那笑容背後藏著多少真心、幾分算計，那舉杯共飲間暗藏著多少試探與權衡，恐怕隻有他們自己明白。
    酒過三巡，話題終於轉向正事。
    一日之後，協議達成。
    風天臣對這個結果相當滿意，甚至可以說是喜出望外。
    那五萬奴隸，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終以四萬兩白銀成交，算下來每個奴隸還不到一兩銀子，簡直是白送。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在北涼州的那些燙手山芋，幾處礦產和兩座靈果園，林天竟然也願意一並接手，而且作價高達六萬兩白銀。
    風天臣幾乎覺得林天是瘋了。
    先不說妖族大軍壓境，北涼州危在旦夕，到時這些銀錢還有何用？
    就算他風天臣撤走了，林天大可不花一分錢自行占據這些資源，如今卻願意掏出真金白銀來購買……根本就是賠錢的買賣。
    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愚蠢。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賭徒心理，而是徹頭徹尾的瘋狂。
    不過，這樣的愚蠢，他喜歡。
    這批積壓已久的物資，雖說總共隻賣了不到市價的兩成，但也實打實地換來了十萬兩白銀。
    對他而言，這不僅能大幅降低損失，更意味著能更快地從北涼州這個泥潭中脫身，帶著足夠的資本返回京城打點關係，謀求一個更安穩的職位。
    想到那些焦頭爛額的同僚，風天臣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們還在猶豫不決，而他已經找到了接盤俠。
    “真是愚蠢啊。”
    目送林天遠去的背影，風天臣嘴角揚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諷。
    林天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他卻仍在原地站了許久，仿佛在品味這場交易的每一個細節。
    賭？
    就算賭贏了，這一切也不會屬於你。
    風天臣在心中冷笑。
    林家確實有些底蘊，可單憑一個侯爵世家就想守住這片基業？
    簡直是笑話。
    北涼州勢力盤根錯節，軍方、世家、地方豪強，哪一方是省油的燈？
    就算加上他背後的秦良也不夠——北涼州，可不是他們兩家說了算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妖族最終沒打進來，北涼州僥幸得以保全，這一切，也不過是替別人做嫁衣。
    那些虎視眈眈的勢力，怎麽會眼睜睜看著一個外來戶吞下這麽大一塊肥肉？
    到時恐怕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這裏，風天臣心情更暢快了。
    他轉身走向書房，腳步輕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來人！”
    他揚聲喚來管家，“清點一下府庫，看看還有多少庫存的兵器、糧草和陳年舊貨。”
    管家躬身應諾，正要離去，又被風天臣叫住。
    “如果有，統統打包賣給林家那位‘聰明人’。”
    他特意加重了“聰明人”三個字，“價格好商量，隻要他肯要，哪怕再打個對折也無妨。”
    “是，老爺。”
    管家心領神會，點頭應下。
    “去吧。”
    風天臣揮揮手，補充道，“通知下去，所有人加緊準備——五天後，我們啟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