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刻鍾。
    蘇妄輕輕叩響了窗戶。
    “嫂嫂，是我。”
    坐在屋內許清染萬分焦灼，聽見熟悉的男聲後，撈起月色的外衫披上。
    也顧不得鬢發亂不亂，快步跑到了窗邊。
    正要抬手開窗時，心底不知為何冒出了一團無名的怒火。
    舉起的手一頓，又垂下。
    退開了半步。
    聲音冷冰冰的，沒好氣道：
    “以前你不都是自己爬窗？怎麽，現在還學會了多此一舉？”
    下一刻，窗戶被抬起，襯著夜色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蘇妄仰起頭，桃花眼微微上揚，眸中仿若盛滿星光。
    他一開口便是嬉皮笑臉道：
    “這不是怕嫂嫂怪罪。”
    “不過既然嫂嫂都主動發話了，讓我爬進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許清染冷著臉轉身往回走，從喉間溢出一聲輕哼。
    帶著親近的嫌棄道：
    “得寸進尺。”
    蘇妄雙手撐在窗邊，手肘肌肉賁張，微微用力，身形靈活的跳窗而入。
    返身小心翼翼的關上了窗戶。
    許清染已坐在圓桌旁的杌凳旁，長長的睫羽垂下一片陰影。
    低頭舉起茶盞抿了一口。
    一聲不吭的模樣一瞧就是生悶氣。
    可她也不說話。
    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蘇妄並不害怕，反而笑眯眯的主動走上前。
    先是瞥了一眼床上睡得昏沉沉的慕白舟。
    這才來到她身邊，找了個附近的杌凳坐下。
    “嫂嫂方才可是在尋我？”
    許清染被說中了心事，頓時惱羞成怒道：
    “誰尋你？！莫要自作多情。”
    “我那是怕你死在了外頭。”
    “你死了不要緊，若是泄露了我的事情，我定然將你千刀萬剮。”
    蘇妄雙手放在胸前抬手，一副乖順聽話的模樣。
    “是是是。”
    “嫂嫂說得對，那下回我死之前先提前通知嫂嫂一聲。”
    “嫂嫂說讓我死，我才能去死，好不好？”
    許清染慍怒的瞪了他一眼，鳳眸含嗔帶怒，那模樣漂亮極了。
    蘇妄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目光直勾勾盯著。
    許清染氣憤不已站起身，又惡狠狠的踩了他一腳。
    “混賬！眼珠子往哪裏看。”
    蘇妄痛得齜牙咧嘴，還不忘繼續開玩笑。
    “方才晚膳時嫂嫂踢了我的腿，給我夾了筷雞爪子。”
    “如今又踩了我的腳，是不是得給我燉個豬蹄湯呀？”
    許清染惱怒的看他。
    毫不留情的罵道：
    “我瞧你蠢笨如豬。”
    “還喝個什麽豬蹄湯？”
    “莫要糟蹋同類。”
    蘇妄全盤接受，依舊笑吟吟道：
    “是是是，嫂嫂說的極是。”
    “不過嫂嫂這麽生氣可是我關心我？”
    許清染臉上慍怒的神情突然褪去，像是被人點醒似微微一怔，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當即反駁道：
    “我關心你這個登徒子做什麽？”
    蘇妄不急不緩道：“怕我還沒來得及經過嫂嫂允許，就提前死在了外頭呀。”
    許清染沉默不語。
    重新坐下。
    其實剛剛蘇妄消失的那一刻鍾裏，她的確腦子亂糟糟的。
    畢竟這件事跟蘇妄這個隻懂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沒什麽幹係。
    都是因為他莫名其妙的說喜歡自己，這才牽扯了進來，若是真的因為喪命……
    算了！那也是他活該。
    又不是自己逼他參與的。
    至於這個浪蕩子，嘴上說著喜歡，不過就是貪戀自己的容貌，這種喜歡，又能當得了幾分真？！
    許清染心裏百轉千回。
    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情緒的確被牽著走。
    “你方才離開去做什麽了？”她換了個話題，並不願繼續討論下去。
    蘇妄當然也見好就收。
    不能一下子刺激的太過，否則會起反效果。
    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方才丫鬟小竹捧著空藥碗後，我偷偷跟著她一路。”
    許清染不解，露出狐疑的神色。
    “你跟著一個小丫鬟做什麽？莫不是瞧她長得漂亮……”
    蘇妄連連喊道：
    “嫂嫂冤枉啊！”
    “你明知道在我心中唯有你一人，旁的女子對我而言那都是路人甲乙丙丁。”
    “當然是有正事。”
    許清染猝不及防又聽了一嘴花言巧語。
    已不像是一開始那麽的厭惡，畢竟聽著聽著都聽習慣。
    也就習以為常了。
    “什麽正事？”
    蘇妄衝她招了招手，壓低聲線道：
    “我懷疑小竹是朝廷那邊派來的內應。”
    既然他們能查到慕白舟祖父的信息。
    那麽坐擁天下的當今陛下又怎麽會沒有消息源頭。
    甚至有可能他多方埋線，但是這些隱在民間的暗探這些年來也毫無所蹤。
    “所以……方才我故意在慕兄書房時留下了一個破綻。”
    “我在古籍《齊國本紀》前停下片刻，小竹瞧見了。”
    “我雖然跟著她一半就跟丟了，但是再次去了慕兄書房。”
    “你猜怎麽著？”
    “那本古籍有被挪動的痕跡……”
    許清染眸光一凜。
    她進入慕府的時間比蘇妄長，卻一直沒有察覺這個小丫鬟有什麽問題。
    因為她太像是一個透明的隱形人，需要提供茶水時出現，不需要時默默退下。
    “為什麽你會懷疑她？”
    蘇妄笑著道：
    “暗探的特質就是要泯然眾人，丟進人群裏越普通越好，存在感很低。”
    “當然，最讓我疑惑的點還是多虧了王翠娥的摳門。”
    “她連為慕兄娶妻都要去錢莊借錢，府上捉襟見肘，怎麽有錢養得起一個丫鬟發的起月錢？”
    “調查後才發現，小竹竟然是免費的勞動力。”
    被拐子小時候拐走，就算王翠娥將她養育長大，這麽多年在慕府當牛做馬也還清了恩情。
    如果真的是跟家人走丟的，這麽多年怎麽不可能想家，想要尋回親生父母。
    反而待在慕府裏任勞任怨，踏踏實實。
    許清染有些緊張道：
    “那你之前……”趴在房梁上的事情。
    豈不是都被發現了。
    蘇妄擺了擺手，桃花眸熠熠生輝，十分自信道：
    “嫂嫂放心，我可是爬牆滿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