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發怒，眾人都惶恐地跪了下來。
    “陛下，請息怒。”
    唯有靜寧郡主沒跪，她來到楚帝跟前，撒著嬌，“舅父，不要為這種事動怒，氣壞了身子，靜寧會愧疚的。說起來，都是靜寧的錯，怎麽就嫁了這麽一個東西。”
    楚帝麵容稍霽，寵溺地看了看她，“你啊你，當初就勸說過你，但你非要一意孤行。如今這人不知悔改，要不朕就準你休了他，然後為你另擇夫婿。”
    跪在底下的顧昀瑞一愣。
    不是和離嗎？怎麽變成休夫了？
    大楚根本沒有休夫這一說，但如果他成了大楚第一個被休棄的夫君，這以後在朝中還有何顏麵？
    雖然心中都是震撼，但此時顧昀瑞可不敢出聲，他擔心楚帝震怒，會給自己降罪。
    如果真的要被休夫……休就休了吧。
    靜寧郡主那種悍婦，他才不敢要！
    還是他家芊羽最好。
    想到這裏，顧昀瑞還扭頭用餘光，深情款款地看了黎芊羽一眼。
    而黎芊羽看著他頂著一張被打成了豬頭的臉，還深情款款地看著自己，頓感膈應惡心。
    隻不過，再惡心，這一出也得演下去。
    認錯人實屬無奈，其中最怪的是顧昀瑞的欺騙，但是眼下木已成舟，也沒了回頭路，她得抓住顧昀瑞這根救命稻草，先活下去再說。
    她死都不要進入皇家門！
    想到這裏，她也嬌弱地抬起頭，深情回望顧昀瑞，對方更是激動，眼神更是堅定了。
    蘇清婉在後邊，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被蠱蟲控製，一個想要活命。深情對視，宛若一對苦命鴛鴦。
    事已至此，甭管何種理由，楚帝是不會拆散他們了。
    更不要說，很早之前，七皇子未必就是要真心納了這西涼公主。
    再加上靜寧郡主本就不喜歡顧昀瑞。
    不得不說，如今這個局麵，可能除了被蠱蟲控製了的顧昀瑞外，其實是‘皆大歡喜’啊。
    果然，楚帝沉吟片刻，對靜寧郡主道：“靜寧，這件事是你委屈了，你說說，自己想要如何做，朕都依你。”
    靜寧郡主的目光，落在了跪在龍案下的兩人。
    “舅父，我不休夫。”
    顧昀瑞心中一鬆。
    女人啊，果然還是放不下自己的男人。
    靜寧郡主又道：“我也不和離，我依舊是侯府二房的正室，是世子夫婦倆唯一的弟媳。”
    顧昀瑞疑惑地抬起頭，不太明白靜寧郡主是什麽意思。
    但他身邊的黎芊羽也頓時緊張起來。
    顧昀瑞是不明白，怎麽靜寧郡主突然對自己如此深情了？
    而黎芊羽緊張的是，靜寧郡主不跟顧昀瑞和離了，難不成，是想要處死自己嗎？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被選中送來大楚，肯定就不會有好結果。
    自己不管多努力掙紮，都無濟於事嗎？
    為什麽她的命這樣不好？可她不想認命啊。
    楚帝未動聲色，隻是靜靜地看著靜寧郡主，好像不管她說什麽，都會同意。
    果然，下一刻，靜寧郡主又道：“既然西涼公主已經委身給顧昀瑞了，那麽總不能讓七表哥做那綠頭烏龜了，所以就請舅父做主，讓這西涼公主給顧昀瑞做妾好了。”
    顧昀瑞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靜寧郡主這樣識大體啊。
    但是黎芊羽卻死死地瞪著靜寧郡主，她悲憤道：“你，你竟然要讓我做妾？就算是西涼遠不如大楚，但我到底是一國公主，你這樣做羞辱我，就不擔心戰局上受到影響嗎？”
    靜寧郡主：“什麽戰局不戰局的，我不懂，我就知道你不知廉恥，蓄意勾引別人夫君，不把你浸豬籠已經是看在你是公主的麵子上了，你還要怎麽樣？不想做妾，早幹嘛去了！”
    “反正我就這樣說了，你要麽做顧昀瑞的妾，要麽就把你送回西涼去，順便告訴西涼人，他們的公主是如何卑劣，勾引他人夫君。哦，還勾錯了。”
    如果說前麵兩句話，十分羞辱人，最後那句‘勾錯了’，更是打擊人。
    但能怎麽樣？
    要麽忍，要麽死，黎芊羽眼前就隻擺著兩條路。
    她當然不舍得去死。
    但顧昀瑞卻擔心她會尋短見，握著她的手，十分緊張道：“芊羽，你且為了我忍一忍吧，求你了，行嗎？”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黎芊羽強忍著惡心，才沒有一巴掌抽在顧昀瑞臉上，她輕咬舌尖，一臉屈辱，但到底沒有出聲。
    楚帝見狀後，道：“既然都沒有意見，那麽這件事就這樣了。顧昀辭，沈氏，雖然西涼公主是妾室身份，但你們還是認真操辦一下，讓人選個吉日，把人接進門。”
    顧昀辭跟蘇清婉齊聲應了。
    靜寧郡主卻道：“舅父，我還沒說完呢。”
    楚帝對她耐心很足，溫和道：“你繼續說。”
    靜寧郡主：“她到底是公主身份，所以我這個郡主身份，做她的主母，這可能壓不住，萬一以後她利用身份欺負我怎麽辦？”
    黎芊羽差點嘔出一口血來。
    現在都要被欺負死了的人，可是她啊！
    楚帝聽後卻瞬間明白過來，他自己膝下孩子少，公主就更少了，本來就寵愛這個外甥女，所以也就笑了笑。
    “好了，朕會冊封你為公主，而且我大楚的公主，身份地位自然要比他國的高。”
    靜寧郡主：“多謝舅父！對了，我是公主了，那麽顧昀瑞就是駙馬了吧？這駙馬，我看還是不要做任何官職的好。”
    楚帝眯了眯眼，“好，都依你。”
    顧昀瑞駭然地抬起頭來，他緊張道：“陛下，我大楚沒有律法規定，駙馬不得入仕啊？”
    楚帝沉了臉，“這裏哪有你討價還價的份？正好你身子也不好，就先閑適在家吧。等以後的事情，朕會同忠勇侯說。”
    “可是……”
    “怎麽，你打算跟西涼公主一起被浸豬籠嗎？如果你們強烈要求，也不是不可！”
    楚帝一番話，瞬間將顧昀瑞所有的話，都給堵到了喉嚨裏。
    他啞口無言。
    或者說整個人瞬間就傻了。
    到底是為什麽，才短短時日，自己怎麽就先從丟了兵部的官職後，變成了一介布衣？
    哦，還不算是布衣，他是侯府二公子，還是駙馬……
    可這些身份什麽用處都沒有啊。
    “好了，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你們都退下去吧。靜寧，你的冊封聖旨過兩日會到。”
    “是。”
    五個心情各異的人，一起朝外走。
    顧昀辭跟蘇清婉自然肩並肩，相攜離開。
    靜寧郡主落後兩步，她看了看顧昀瑞黎芊羽，嫌晦氣，立刻快走兩步，來到了蘇清婉身邊，抱著她的胳膊。
    “大嫂，我好傷心，好難受，你快安慰安慰我。”她語速歡快地說道。
    蘇清婉還未開口，倒是旁邊的顧昀辭不悅道：“你這模樣，可不像是難受。”
    真難受的是後邊兩個人吧。
    一個算計錯了人，偷雞不成蝕把米。
    另外一個被蠱蟲控製著，如今為了愛，徹底丟了官職，而且還要一輩子在靜寧公主跟前卑躬屈膝。
    這得多難受。
    不過也都活該。
    顧昀瑞跟黎芊羽兩人中間，足足隔了三個人的距離。
    顧昀瑞很想要靠近一些地，但他往旁邊走一步，黎芊羽就躲開一些。
    他難受道：“芊羽……”
    黎芊羽冷著臉，“別這樣喊我！”
    她實在是不想繼續跟顧昀瑞演親熱戲了，邁步朝前走，等在出了宮門的時候，追上了前頭那兩人。
    因為顧昀辭中途遇到一個同僚，被叫走了。
    黎芊羽抿唇看著蘇清婉道：“如果今天這件事，是發生在你身上，你會做如何選擇？”
    蘇清婉可不是靜寧公主，那可是皇帝的親外甥女，的確有恃寵而驕的性格。
    而且蘇清婉出身蘇家，識大體，特別溫婉，顧全大局。
    她就算是心中不甘，也會讓顧昀辭迎娶自己這個平妻進門，並且客氣相待。
    旁邊的靜寧公主皺眉，“你這個人，現在問這個問題，還有什麽意義？已經無法更改你算計錯人了的事實呀。”
    黎芊羽不理她，而是執著地看著蘇清婉。
    蘇清婉平靜地看著她，淡然道：“所以，沒有如果。”
    靜寧公主：“大嫂，我們走，不要搭理她！”
    她抱著蘇清婉的手臂，二人上了馬車，不一會兒馬車緩緩離開。
    黎芊羽愣在了原地。
    她在回憶著蘇清婉的這句話。
    所以，沒有如果。
    是什麽意思？
    顧昀瑞趕了過來，伸手要去牽著她的手，“芊羽，我送你離開。”
    黎芊羽猛然甩開他的手，啪的一手，一個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別煩我，滾開！”
    她轉身就朝自己的馬車走了過去，根本不管身後顧昀瑞的深情呼喚。
    等到黎芊羽上了馬車後，心腹侍女就抱著她哭，“可憐的主子，您明明是金枝玉葉的公主，怎麽就做了妾啊？”
    去給侯府二公子做妾，那可是跟給皇子做妾不同啊。
    黎芊羽也難受，抱著侍女哭，但哭著哭著，突然腦海中出現了蘇清婉那冷靜淡定的模樣。
    她說，沒有如果。
    黎芊羽瞬間駭然得通體發寒。
    她抬起頭，死死地攥著心腹侍女的手，聲音都在發抖。
    “會不會，蘇清婉早就知道我要算計顧昀辭了？他們，他們是故意讓我算計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