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眾人就看到了馮氏用力推開了身邊的丫鬟，她踉踉蹌蹌地朝顧昀瑞奔了過來。
    “阿……瑞……”
    看到自己最寵愛的兒子，竟然變得那麽淒慘。
    極度刺激之下，馮氏竟然會說話了？
    顧昀瑞看著激動的娘親，卻沉默不語，隻是滿臉委屈。
    這一幕落在馮氏眼中，更是無限的心疼。
    哪怕這個兒子多次頂撞她，還把她給害到如此境地，但馮氏骨子裏麵，還是最疼愛這個兒子。
    顧昀辭見狀，半垂眼，藏住眼底的那一抹落寞。
    蘇清婉則是握了握他的手。
    他回望了自家夫人。
    那邊馮氏還在哭，她一個字一個字，十分艱難地問道：“是，誰，害，了，你？”
    顧昀瑞抬起頭，目光怨毒地看向了站在一起的顧昀辭跟蘇清婉。
    馮氏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瞬間眼底的怒氣都要溢出來了。
    下一刻，她就朝二人衝了過來。
    馮氏衝顧昀辭揚起了巴掌……怎奈這個兒子太高了，她根本打不到對方的臉。
    轉而朝旁邊的蘇清婉打了過去。
    但是顧昀辭卻攥住了她的手腕。
    顧昀辭自己皮糙肉厚的，而且對方還是他娘，如果真打了一個耳光，倒也沒什麽。
    或許還可以讓爹更心疼自己。
    不過，打他可以，絕對不可以打清婉。
    馮氏掙脫不開，嘶啞喊道：“放，手！我，是，你，娘！”
    顧昀辭眼底都是痛楚，“娘，你打我做什麽？”
    馮氏：“你害，害了，阿瑞！”
    顧昀辭：“娘，你怎麽不問問顧昀瑞，他到底做了什麽？他要殺我，他找人要殺了我啊！”
    馮氏頓了頓，隨後立刻道：“他，怎，麽，不，殺別人？”
    顧昀辭：“……”
    這就是明晃晃的偏愛了。
    從小到大，一向如此。
    衛國公沉默到現在，突然嗬斥道：“來人，把馮氏送回到小佛堂去，不許她出來！還有，把阿瑞抬回到海棠苑去！”
    下人們趕緊行動。
    馮氏掙紮著哭著，“我兒啊，我，可憐，的兒啊。”
    顧昀辭眼底的光芒愈發暗淡了。
    他明明也是她的兒子啊。
    蘇清婉能夠理解他心底隱藏的那抹痛楚，因為這是小時候造成的傷，無法彌補，無法宣泄於口，隻能夠努力讓那種痛楚暗淡。
    越是重感情的人，反而越會難以釋懷。
    馮氏跟顧昀瑞終於都被強勢帶走了。
    衛國公走到了小夫妻跟前，他伸手拍了拍顧昀辭的肩膀，“阿辭，別往心裏去，你娘親已經瘋了。”
    顧昀辭苦笑，“爹放心吧，我沒事。我現在算是想明白了，老天爺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老天爺給了顧昀瑞從小的寵愛，還有娘親的偏愛，但卻給了他顧昀辭，十分光明的未來。
    最重要的是，還給了他最完美的夫人，最可愛健康聰明的孩子們。
    顧昀辭認真道：“說起來，我比他幸福。”
    衛國公欣慰地點了點頭，“你能這樣想就好。阿辭，你先回玲瓏苑休整一下，待會跟我還得進宮。”
    如今廢太子跟他的黨羽，已經隨著西涼王等人，一起被押送回來了。
    如何處置，是一個問題。
    很多人這幾天都要十分忙碌。
    但衛國公還是很體貼地讓兒子先回去，休整片刻。
    顧昀辭就跟蘇清婉相攜往玲瓏苑走。
    蘇清婉還想關切兩句，結果一抬頭，卻發現這人已經恢複了平常的表情。
    見她眉頭微蹙，顧昀辭主動道：“清婉，你別擔心我，我沒事的。我已經不期待她這個娘親的關愛了，反正我也長大了，剛才那一幕，是做給爹看的。”
    說起來，小時候衛國公也更偏寵顧昀瑞，這其中一來是有馮氏的功勞。
    二來就是，衛國公更是在意的是整個府邸的榮耀。
    他不太會過多關注後宅的事情。
    也是後來兩個兒子都長大了，他才更多關注兩個兒子的武功，學識等。
    衛國公是一個好的大家長，但卻不是一個合格的爹。
    顧昀辭握著蘇清婉的手，說道：“其實我也想在你跟前繼續裝一裝委屈，想要讓你更心疼我，但我又不希望你過多擔心我。”
    他親了親她的手背。
    這還是在外頭。
    蘇清婉收回手，無語地瞪了瞪他。
    周圍侍女早就十分習慣地捂嘴笑，轉過頭去，不去打擾兩位主子親熱。
    因為待會顧昀辭還有公務，所以兩人也就說了一會兒話，顧昀辭就走了。
    蘇清婉則是把明天的納妾宴，再看了一遍，是否有遺漏。
    如今旁的不說，那西涼的皇族，都成了階下囚，再加上顧昀瑞成了廢人，衛國公吩咐過了，這場納妾宴，就簡單辦一下就行了，也不用宴請賓客。
    蘇清婉看著冊子，喃喃道：“堂堂一國公主，如今卻淪落到了給國公府的殘疾少爺做妾室，她肯定心中不甘吧。”
    棋意：“姑娘，那她會不會鬧什麽幺蛾子？”
    蘇清婉：“她如果隻是在海棠苑鬧，那麽就隨她，自有靜寧公主跟她去過招。當時，倘若要鬧到整個國公府，那麽必然不行。”
    棋意：“奴婢到時候會安排人盯著那頭的。”
    蘇清婉點了點頭，又想著，等這次納妾宴結束之後，就得另外準備一場宴席。
    如今他們成了國公府，是要宴請賓朋的。
    驛館行宮。
    黎芊羽自從來了大楚後，就住在這裏。
    本來是要讓她一直住到嫁給七皇子的，可誰想到，她如今要進國公府做妾了。
    此時的她，坐在銅鏡跟前，絲毫沒有馬上要出嫁的喜悅。
    哦，也算不得出嫁，隻是一個妾室而已，都走不得正門。
    心腹侍女珠兒也是滿麵愁容，她心疼道：“不管如何，您畢竟是金枝玉葉啊，難道就真的要嫁給那顧昀瑞做妾了嗎？”
    如果是嫁給世子做妾也好，那畢竟已經是國公府的世子了。
    誰能想到，竟然給了那個顧二少做妾？
    真是造化弄人。
    黎芊羽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她輕聲道：“珠兒，你說我的命，這麽就這樣不好呢？”
    從小沒有人疼愛，後來還被推出來做了犧牲品，送來和親。
    想要嫁的人嫁不得，卻要委身給一個什麽都不是的顧昀瑞。
    是了，現在顧昀瑞就空有一個國公府二少爺的頭銜，什麽官職都沒了。
    跟著這樣的人，又有什麽前途。
    更不要說，母蠱馬上要死了。
    等到顧昀瑞慢慢清醒過來後，他也就不會再如此寵愛自己了……
    珠兒帶著哭腔道：“殿下，您要不還是趕在母蟲死之前，懷上顧二少的孩子吧，不管如何，有一個孩子傍身也是好的，最好是男孩，畢竟那顧二少還沒有兒子。”
    不管如何，下半生，也可以有一個依靠。
    黎芊羽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鄭重地點了點頭。
    是了，既然沒有親人在乎自己，那麽她就生一個‘親人’，也算是下半生，不會太過於寂寥淒苦。
    **
    九月二十八，烏雲密布，天陰沉沉的，好像隨時都要一場雨下下來。
    一頂小轎子被抬到了衛國公府大門口。
    管家讓人打開了角門。
    “黎姨娘，請吧。”
    珠兒感覺很憋屈，想要說什麽，但黎芊羽卻搖了搖頭，從小轎子上走了下來。
    她穿著粉色羅裙，同色係的褙子，沒有再佩戴西涼那些叮當響的配飾，頭上隻有一根金釵配著粉色珠花做點綴，整個人看著十分素淨。
    從邁入這個角門開始，她黎芊羽就要徹底丟掉自己西涼公主的身份，變成顧家二房的妾室了。
    其實也不算太糟糕，不是嗎？
    黎芊羽得知，西涼兵敗後，皇室都被抓了起來。
    大楚皇帝，彰顯恩慈，並沒有將他們黎家人趕盡殺絕。
    隻不過，除了她父皇母後被永遠圈禁外，其他男子都刺字流放寧古塔，一輩子做苦力為囚。
    而女子則是全都變成了奴籍。
    昔日那些經常欺負她，高高在上的姐妹們，如今都成了低賤的奴婢。
    這等情況下，她就是成了七皇子的側妃，也不會有任何好。
    七皇子後院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欺辱她。
    所以，黎芊羽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她唯一後悔的，就是將那對雙生兄弟給認錯了！
    因是納妾，並無人來迎接。
    管家把人給送到了海棠苑門口後，是瓊枝留在海棠苑大門口，接了人。
    “黎姨娘，這邊請。”
    黎芊羽眯著眼看了看她，“你是靜寧公主身邊伺候的？”
    瓊枝微微頷首，“奴婢叫瓊枝，公主吩咐了，黎姨娘有什麽需要的，可以跟奴婢說，奴婢盡量滿足您。”
    就算是黎芊羽原來是公主，但她如今隻是這海棠苑的妾。
    而且，在海棠苑之中，除了靜寧公主這個正妻外，其他人山茶如煙，甚至包括蘇溪月在內，都對瓊枝這個侍女十分客氣。
    黎芊羽也沒有在這個時候冒頭，而是順著話說道：“那就勞煩瓊枝姑娘了。”
    瓊枝把人送到後，福了福身，“黎姨娘請先歇息吧，等回頭您屋子裏麵的飯菜，奴婢會讓人送來。”
    納妾宴，本來也不會大操大辦。
    顧昀瑞之前倒是堅持，隻不過他沒了銀子，後來還闖了禍事。
    所以今天也就是海棠苑這邊，會擺上幾桌，自己熱鬧熱鬧而已。
    珠兒在旁邊看得心疼自家主子，眼淚都要下來了，那邊黎芊羽卻已經自若地坐在了軟塌旁。
    她倒是淡定從容。
    因為母蠱還活著，顧昀瑞對她的感情，就依舊深入骨髓。
    所以，顧昀瑞得知她進門了後，肯定會迫不及待來找她。
    雖然十分厭惡憎恨這個男人，但黎芊羽卻很清晰理智，自己當務之急，就是先懷上一個孩子。
    隻要懷上孩子後，那個顧昀瑞就沒用了。
    結果，黎芊羽從天亮，等到了天黑。
    顧昀瑞竟然一直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