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積跬步 第二十九章聖人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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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一場策劃好的示威和挑釁。
在大殊新的醫司開拔之際,都城大門附近,當眾刺殺一位極有威望的醫者。
且,還有輪獄司的人在場。
這批趕赴前線的醫官有不少人是衛先生的弟子,衛先生遇刺,他們還怎麽安心出發?
隊伍還沒走呢,敵人就想在大殊的都城給一個下馬威。
衛先生身負重傷,好在有方許及時救治保下了一條命。
把人交給地方官府後,方許他們返回輪獄司。
朱雀大街,有一座標誌性的建築:晴樓。
這是一座很奇怪的建築,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第一,這是都城最高的建築,層數讓人浮想聯翩......十八層。
第二,這座高樓外形像極了一根楔入都城大地的釘子,最高處是一個圓形平台。
第三,如此規模的樓體建成隻用了三個月,且是司座親自設計督造。
更奇怪的地方在於,都城百姓都看到了這座大樓平地起,卻無本地人參與。
城中的工匠無一人受雇,建造晴樓的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人也說不清楚。
建造晴樓的時候,四周是禁軍戒備,不許任何人靠近,所有禁軍當值都背對晴樓,不許回望。
百姓們遠遠的能看到建造工匠,那些人隻是悶頭做工從不交談也不離開此地。
晴樓建好之後,這些外地工匠全都消失不見。
有人說,這座晴樓是神術所造,輪獄司裏有掌握神力的大人物。
還有人說,這枚如此巨大的釘子是要鎮壓都城下的什麽東西。
可不管怎麽說,因為一座晴樓,都城人人都知道了輪獄司了不起。
方許第一眼看到這座大樓,滿眼都覺得難以置信。
他兒時,最喜跟在村中木匠後邊看熱鬧。
那時候他覺得木匠可比郎中厲害多了,甚至在很長時間內他的夢想都是做一個木匠。
木匠大叔和他說過,木樓,能建到三層就不錯了,建到五層就是極致。
哪怕是石塔,一般來說到九層也就差不多了。
晴樓十八層,還是上邊大,這真是人能建起來的東西?
抬望眼,晴樓真的像是一枚巨大的釘子,隱隱約約,又像是一柄造型奇怪的傘。
巨少商帶著他進門之後指了指某處,方許的眼睛就瞪的更大些。
晴樓居然有升降梯!
在升降梯旁邊有一架水車,水車上掛著十八個翻鬥,每一個翻鬥裏都裝滿了沙子。
巨少商隻是輕輕按了按其中一個翻鬥,水車立刻就轉動起來。
沙子轉到下邊就會潑灑出去,壓在什麽東西上持續提供重力,然後升降梯就會升起。
方許的第一反應是想出造出這玩意的絕對是個天才。
第二反應是那沙子絕非尋常東西,不然根本帶不動那麽大的升降台。
那一鬥沙子正常來說也就幾十斤,翻落下去緩緩流動,提供的重力能有多大?
正想著,巨少商拉了他一把登上升降台。
升降台上有十八根撥杆,每一根大概一尺長。
隻要把撥杆推上去,升降台就會停在對應樓層。
“什麽道理?”
方許驚訝的問。
巨少商搖頭:“這東西別說沒道理,簡直沒天理。”
隨著升降台向上,每一層所見之景致都不相同。
這時候巨少商指了指頭頂,方許隨即往正上方看去。
屋頂,麵對下方,懸掛著一塊巨大的牌匾。
輪回典獄司。
牌匾掛在第十八層的屋頂上,朝下,這真的沒點深意?
“原來咱們叫輪回典獄司。”
方許這才恍然。
巨少商:“你以前覺得呢?”
方許:“輪到你坐監獄了。”
巨少商愣了愣:“也他媽行。”
到了最高處,方許走下升降台就忍不住走到窗口向外瞭望。
整座都城盡收眼底!
“走吧,司座在等,以後你有的是機會看。”
巨少商示意他跟上來。
沿著回形路走了一段,方許好奇:“不是說有一棵大桃樹嗎?很大很大,怎麽沒見?”
巨少商指了指頭頂:“上麵,一會兒你就見到了。”
他們走了一段後居然還有樓梯,旋轉而上。
一出去的時候,方許本能的拉了拉衣服。
十八層頂處,風得多大?
可根本沒有,一絲風都沒有!
晴樓頂處是一個巨大的平台,也就是從下邊看到的那個釘子帽。
在這平台正中有一株大到讓方許難以置信的桃樹,樹冠覆蓋的範圍至少有方圓幾十米!
這東西是怎麽種上來的!
那一襲青衫就站在大桃樹下,負手而立,眺望遠方。
“司座。”
巨少商俯身行禮。
“晴樓方好。”
鬱壘輕聲說了四個字,然後回望方許:“在高處,怕不怕?”
方許走道最邊緣,張開雙臂。
鬱壘和巨少商都看著,等著少年能說出什麽妙詞來。
“司座,你會站在這往下撒尿嗎?”
鬱壘居然回答:“不會。”
少年有些敬佩:“你是怎麽忍住的?”
......
看得出來,司座應該是個懶人。
大桃樹下有一個怎麽看怎麽舒服的大座椅,確切說是一張榻。
鋪的暄暄軟軟,靠背設計的線條貼合人體,靠坐在那腰部很舒服。
大桃樹隻有花沒有葉,可花繁密到幾乎不透光,所以哪怕下雨在這榻上應該也淋不著。
鬱壘斜靠在榻上發問:“崔昭正的事有結果了?”
巨少商扒拉扒拉方許:“你主辦,你來說。”
方許:“崔昭正這九年多來一直都在為某個人或是某個組織提供靈胎丹,每年的數量固定。”
他仔細說了一下。
高境奇也不冤枉,他原本是在另一個地方做官,在當地是負責靈胎丹煉製的人。
崔昭正對高境奇不滿,因為高境奇來了,他的財路斷了。
琢郡的靈胎丹開始由高境奇向上供應,崔昭正接到命令讓他暫時蟄伏。
因為李知儒要調任琢郡知府,崔昭正開始設局。
他要讓張望鬆父子死,高境奇死,再讓李知儒背鍋。
聽到這鬱壘微微點頭:“已經查過了,靈境山沒有高境奇這個弟子。”
方許:“目前來看,高境奇並不知道崔昭正是念師,近距離接觸時候被崔昭正洗腦。”
巨少商歎道:“念師,就該嚴密監管。”
鬱壘道:“自大殊立國開始念師就要登記入冊,可難就難在,念師不動念的時候,和普通人無異。”
巨少商又歎了口氣:“那真的沒有解決辦法了?”
鬱壘:“很難,除非有人天生具備奇特瞳力,能一眼看出念師與常人之不同。”
巨少商:“那麽這樣的人又該去哪裏找呢?”
鬱壘:“自大殊立國開始,這樣的人就沒有一個。”
巨少商:“那,念師的危害簡直防不勝防,如果沒有一個具備特殊瞳力的人,簡直是萬民不幸!“
他看向方許:“你怎麽看?”
方許:“我看你們倆在演我。”
鬱壘微笑。
現在方許知道為什麽自己很重要了。
鬱壘解釋,方許現在的瞳力不過是萌芽階段。
他的左眼能從念師幻境中撕裂出來,不是主動技能,算是被動。
當左眼的能力進化到下一步,就能直接透視念師的腦力波動。
哪怕念師不動念,其超強的念力也能被方許的左眼看穿。
鬱壘拿起一本古冊遞給方許:“這上麵有些記載。”
方許打開後仔細閱覽,然後驚了:“這種眼睛自古以來隻出現過一次?”
鬱壘微微點頭:“是。”
方許:“上一個擁有這樣眼睛的人是聖人?”
鬱壘又微微點頭:“是。”
方許有些驚喜了:“世上真有聖人?那我.......”
鬱壘:“你不是,從德智體美各方麵綜合評判你都不合格,尤其是德智。”
巨少商:“缺德少智唄?”
方許居然覺得認可:“德智方麵,尤其是德,我確實不怎麽樣。”
鬱壘:“能這麽坦蕩認下,智也不怎麽樣。”
他指了指方許手裏的冊子:“聖人往記裏寫的很清楚,聖人左目可看穿人的思想,可進入別人神識,可打開獨特領域,是為空間瞳術,名:聖輝。”
“聖人右眼可以控時間急緩,修行時候,一日是別人一年,一年也可是別人一日,是為時間瞳術,名:神華。”
他看向方許:“你的右眼,也隻是在萌芽狀態。”
說完這句話他無比遺憾:“你的前十七年,糟蹋了。”
方許看著手裏古冊像是沉思,忽然抬頭:“可,你們怎麽知道我眼睛有問題的?”
鬱壘起身,拿了一件東西遞給方許:“因為這個。”
方許接過來的那一刻,表情大變。
雖然那隻是一把鑰匙,一把普普通通的鑰匙。
可那是他家的鑰匙。
“你爹娘遺物。”
鬱壘說:“他們從軍十年,這把鑰匙是他們的珍寶,一直貼身帶著。”
方許的心在顫抖,手也在顫抖。
“他們很愛你,無比愛你。”
鬱壘告訴方許,那場惡戰有幸存者,所以大殊才知道了醫司被盟友出賣的事。
這把鑰匙就是幸存者帶回來的。
幸存者還帶回來一個秘密,方許的秘密。
方許的父母請求幸存者將鑰匙帶給方許,也請求將方許的秘密隻能告訴大殊皇帝陛下一人。
“你眼睛的神異,在你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們就知道。”
鬱壘走到方許身邊,並肩站著。
隻是方許低頭,眼裏隻有那把鑰匙。
而鬱壘則看向遠方,眼界裏似乎什麽都有。
“他們以前保密,是因為他們知道隻要說出去,你就會麵臨無窮危險,他們寧願讓你做一個普通人。”
“後來.......”
鬱壘的視線越飄越遠:“他們不在了,他們明白,你眼睛的事如果最終瞞不住,那就讓你從他們兩個人的寶,變成大殊的寶。”
方許握緊手,手心裏的鑰匙在刺痛他。
“那他們為什麽要走那十年?”
鬱壘搖頭:“我不知道,我隻敢猜測。”
他看向方許:“你的父母,有聖人心。”
方許猛然抬頭:“苦自己的娃,救別人的命就是聖人心?”
鬱壘看向少年,久久無言。
又不知多久,方許重重吐出一口氣:“那他媽的.......我永遠也不會是聖人。”
鬱壘看著遠方,似自語一樣回答。
“聖人是什麽樣子是聖人說了算的,隻要人服氣。”
方許側頭看他:“說服打服都是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