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長安勤王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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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二年的初夏,除了劉湛所轄的豫州與南陽外,整個天下,依舊在無盡的烈火、刀兵與饑饉中痛苦地煎熬、**。
    這一日,午後陽光正烈,數匹來自西北方向的快馬,如同從地獄邊緣掙脫的幽靈,帶著滿身無法洗刷的風塵與幾乎凝成實質的驚惶,馬蹄聲雜亂而瘋狂,不顧一切地衝入了宛城剛剛修複不久的城門。
    馬蹄鐵在青石板上踏出刺耳的火星,騎手們伏在馬背上,嘴唇幹裂,眼神渙散,甲胄上沾滿了暗褐色的、不知是泥濘還是幹涸的血跡。他們帶來的,是一個如同晴天霹靂、足以震動整個關東大地的噩耗:長安,那座昔日象征著帝國榮耀與秩序的都城,再次陷入了血海滔天!
    州牧府議事廳內,原本因春耕順利、內政步入正軌而略顯輕鬆祥和的氣氛,瞬間被這股來自西北的寒流衝擊得支離破碎,凝固如數九寒天的堅冰。
    劉湛端坐於主位之上,麵沉如水,強迫自己維持著身為主帥必需的沉靜,聽著那名癱軟在地、幾乎脫水虛脫的信使,用帶著哭腔和極度恐懼的顫抖聲音,斷斷續續地稟報。但放在堅硬紫檀木案幾下、因用力而指節發白的緊握拳頭,卻無可掩飾地暴露了他內心掀起的驚濤駭浪。
    郭嘉罕見地沒有慵懶地倚靠,而是坐直了身體,手中慣常把玩的青銅酒爵懸在半空,酒液微微晃動,他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看世情的眼眸,此刻也鎖緊了眉頭,銳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信使的話語,看清千裏之外那慘絕人寰的真相。
    荀衍、徐晃、文聘、甘寧等文武重臣分列兩側,人人屏息凝神,臉色鐵青,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近乎窒息的沉重。
    信使帶來的消息雖然因極度驚恐和路途顛簸而顯得支離破碎,前言不搭後語,但拚湊起來,已然構成一幅足以讓任何聽聞者心悸膽寒的末日圖景:把持朝政、禍亂京師的董卓被其義子呂布所殺,其麾下部部李傕、郭汜二人,因權力分配不均,猜忌日深,往日的狼狽為奸終於徹底撕破了最後一點虛偽的麵皮,在長安城內兵戈相向,大打出手!雙方麾下那些本就軍紀敗壞、凶殘成性的西涼悍卒,如同被放出牢籠的饑餓野獸,瞬間將昔日繁華無比的帝國帝都變成了血肉橫飛的修羅場。他們不僅互相攻伐,砍殺著昨日還可能一同飲酒的“同袍”,更是縱兵大肆劫掠,焚燒宮室殿宇,屠殺公卿百官與無辜百姓,整個長安城徹底陷入了無政府的瘋狂混亂狀態,屍骸塞道,流血漂櫓,死傷者根本無法計數。更駭人聽聞、令人發指的是,當今天子劉協和部分僥幸未死的公卿大臣,竟成了李傕、郭汜雙方爭搶最重要的政治籌碼,在亂軍之中被如同貨物般挾持來去,受盡屈辱,生死未卜!
    “……李、郭二賊火並……瘋了,都瘋了!西涼軍自相殘殺,見人就砍……長安……長安已成人間地獄!宮殿在燒,到處是死人……陛下……陛下他被那些亂軍挾持著,顛沛流離,恐……恐遭不測啊!”信使說到最後,已是伏地嚎啕痛哭,聲音嘶啞,充滿了絕望與無力,仿佛親眼見證了帝國的最終崩潰。
    “砰!”一聲沉悶的巨響,打破了廳內死寂般的凝重。隻見徐晃猛地一拳砸在身旁支撐廳堂的朱紅木柱上,那粗壯的柱子似乎都微微震顫了一下。他虎目圓睜,眼眶泛紅,蘊含著悲憤的淚水,鋼針般的須發因憤怒而戟張,聲音如同受傷的雄獅在咆哮:“國賊!皆為國賊!董卓餘孽,死不足惜!竟敢如此禍亂朝綱,欺淩天子,致陛下蒙塵至此!可恨!可恨哪!!”他出身寒微,對漢室卻有著融入骨血般的樸素忠誠,此刻聽聞天子遭此大難,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燃燒。
    一旁的老將文聘亦是麵色鐵青,緊握著劍柄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翻騰的氣血,沉聲道:“李傕、郭汜,凶殘暴虐,毫無人性,比之董卓猶有過之而無不及!長安此番巨變,絕非僅僅一城一地之禍,此乃天下綱常再次徹底崩壞、秩序徹底傾覆之凶兆!若無人製止,華夏必墜入萬劫不複之深淵!”
    就連一向跳脫不羈、視禮法如無物的甘寧,此刻也徹底收斂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他咂咂嘴,習慣性地想摸向腰間的銅鈴,手伸到一半卻停住了,隻是重重啐了一口,罵道:“格老子的!李傕郭汜這兩個龜兒子,鬧得也太他娘的不像話了!搶地盤就搶地盤,連皇帝老兒都敢這麽折騰來折騰去,當是集市上搶婆娘嗎?還有沒有點規矩王法了?!”他這番充滿江湖草莽氣的直白斥罵,雖然粗俗,卻在此刻道出了在場許多人心中最直接、最原始的憤慨。
    廳內一時群情激憤,斥罵聲、痛惜聲、擔憂的歎息聲不絕於耳。所有人都清晰地意識到,這場發生在帝國權力核心的慘劇,絕非尋常軍閥混戰,它將如同投入本就渾濁泥潭的一塊巨石,徹底改變天下力量的格局,掀起無法預料的驚濤駭浪。
    荀衍作為內政總管,努力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從最初的震驚與憤怒中冷靜下來。他整理了一下因匆忙趕來而略顯淩亂的袍袖,看向始終沉默不語、目光深邃的劉湛和一旁眉頭緊鎖的郭嘉,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主公,奉孝,長安巨變,天子蒙難,此乃驚天動地、動搖國本之事。我等……身為漢臣,坐擁一方,此刻……該當如何應對?”
    刹那間,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齊刷刷地聚焦到了劉湛身上。
    期待、焦慮、憤怒、躍躍欲試……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這目光的網中。
    如今的劉湛,已不再是那個僅據有潁川一隅的年輕州牧,而是手握豫州、南陽,兵精糧足,聲威赫赫的一方雄主。他的態度,他的抉擇,將如同一塊投入命運之河的巨石,激起千層浪,直接影響未來整個中原乃至天下的走向。
    劉湛沒有立刻回答。
    他緩緩站起身,步履沉穩地走到廳堂中央懸掛的那幅巨大的牛皮地圖前,目光如同最銳利的鷹隼,深邃地凝視著西北方向那個標注著“長安”的點。
    他的腦海中,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閃過屬於這個時代的記憶碎片,以及郭嘉平日與他縱論天下大勢時那些抽絲剝繭的分析。
    李郭內訌,西涼軍事集團自毀長城,這確實是漢室傾危、天下大亂的巨大危機,但危機之中,又何嚐不蘊含著前所未有的機遇?——勤王保駕,奉迎天子!若能將皇帝這麵象征天下正統的旗幟掌握在手,則大義名分、政治優勢將無人能及!
    曆史上,曹操正是抓住了類似的機遇,“挾天子以令諸侯”,才在群雄並起的亂世中奠定了無比堅實的霸業基礎。
    這個機會,如今就擺在眼前!
    這可是無解的陽謀!
    然而,機遇的背麵,永遠鐫刻著“風險”二字。
    長安遠在千裏之外,關中路途艱險,群山阻隔,河流縱橫,且如今不僅有李傕、郭汜兩敗俱傷後的殘部盤踞,還有張濟、樊稠等大小軍閥以及如同蝗蟲般的羌胡流寇肆虐。
    勞師遠征,千裏饋糧,後勤補給線如同一條脆弱的血管,極易被切斷。一旦大軍深陷關中泥潭,久戰不決,必然導致豫州、南陽本土兵力空虛,屆時,北方的袁紹,或者東方的曹操,這兩個虎視眈眈的鄰居,豈會坐失良機?很可能趁虛而入,直搗自己的根基所在!
    利弊權衡,生死一線。
    劉湛的內心在進行著激烈的交鋒。他深吸一口氣,將問題拋給了身旁最能洞察時局、往往能一針見血的軍師:“奉孝,此等變局,你怎麽看?”
    郭嘉聞言,終於放下了那杯一直懸著的酒,酒液已不再晃動,仿佛也凝固了。
    他走到劉湛身邊,目光同樣落在地圖上的長安,眼中閃爍著極其複雜的光芒,既有獵手發現珍貴獵物時的興奮與銳利,也有對前路未知艱險的深深憂慮。
    他壓低聲音,語速卻很快,如同在布置一盤錯綜複雜的棋局:
    “主公,此乃天賜良機,扭轉乾坤或在此舉!若能搶在天下諸侯之前,率先迎奉天子於危難之中,則主公便是再造社稷之功臣,漢室中興之棟梁!屆時,大義名分在手,政治優勢無人能及,對主公未來招攬天下英才、號令不臣諸侯,有百利而無一害!此乃王霸之基也!”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激動,但隨即,話鋒陡然一轉,變得凝重無比,手指在地圖上從宛城到長安之間畫了一條漫長而曲折、充滿象征意義的線,
    “……然則,福兮禍之所伏!路途遙遠,關隴之地如今已成糜爛之勢,李郭二人雖兩敗俱傷,然西涼軍殘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其剽悍戰力仍不可小覷,困獸猶鬥,最為凶險。更須警惕者,絕非關中潰兵,而是北方的袁本初和東方的曹孟德!袁紹好謀無斷,優柔寡斷,或不敢即刻輕動,但曹操……”
    郭嘉提到這個名字時,語氣明顯加重,帶著深深的忌憚,“此人心思深沉詭譎,行動果決狠辣,對時局的嗅覺敏銳異常,麾下謀臣如雨,猛將如雲,他絕不會、也絕不可能坐視我等獨占這‘勤王保駕’之不世之功!若我軍主力西進,兗州騎兵憑借地理之便,旦夕之間便可馳騁至洛陽周邊,屆時,若其以‘護駕’為名,行搶奪之實,或趁我軍後方空虛,直撲潁川、南陽,我等則首尾難顧,危矣!”
    劉湛微微頷首,郭嘉的分析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讓他沸騰的熱血冷靜了幾分,每一個字都切中要害,將潛在的風險赤裸裸地剖開在他麵前。他沉吟著,目光再次掃過廳內眾將。他看到了徐晃臉上那毫不掩飾的、躍躍欲試的忠勇與急切,那是一種基於道義和熱血的衝動;看到了文聘眼中深沉的憂慮與審慎,那是老成持重者的本能;也看到了甘寧那混不吝的表情下,對未知風險最直接的警惕與算計。眾人的反應,如同鏡子的碎片,映照出他心中天平兩端的重量。漸漸地,一股混合著責任感、野心以及對曆史走向幹預衝動的決斷,在他胸中凝聚、成型。
    “諸君!”劉湛的聲音終於響起,不高,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清晰地穿透凝重的空氣,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量,“李傕、郭汜,國之大賊!罪孽滔天!欺淩天子,荼毒百姓,焚燒宮闕,人神共憤!我劉湛,世受漢恩,蒙陛下不以年少識淺,委以豫州牧之重任,牧守一方,保境安民。如今陛下蒙塵,社稷危如累卵,我等身為漢臣,豈能安居於此,坐視不理,徒耗國力於內修,而忘君父之大難?!”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電,環視眾人,語氣愈發堅定,帶著破釜沉舟的意味:“勤王保駕,匡扶漢室,此乃為人臣子不可推卸之本分,亦是我等欲要掃平群雄、真正安定天下所必須占據的大義名分與必經之路!固然前路艱險,關山阻隔,強敵環伺,然,若因畏懼艱險而裹足不前,因計較得失而猶豫觀望,與那些坐觀成敗、心懷異誌、隻圖自保之徒,又有何區別?!我意已決,即刻開始籌備西進勤王之事!縱是刀山火海,亦要往長安走上一遭!”
    “主公英明!!”徐晃第一個激動地跨步出列,抱拳躬身,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虎目中淚光再次閃現,“末將願為先鋒,縱是刀山火海,萬死亦不旋踵,定要為我大軍殺開一條血路,迎回陛下!”
    “末將等願往!”文聘、甘寧、周倉等將領也受到感染,紛紛慨然出列,抱拳請命,廳內一時充滿了慷慨激昂之氣。
    荀衍雖然內心依舊擔憂後方安危與那漫長的補給線,但見劉湛決心已定,且道理正大光明,無可指摘,便也肅然整冠,躬身道:“主公既有此壯懷,衍,雖不諳軍旅,亦必竭盡所能,統籌調度,保障後方糧草軍械供應源源不絕,使主公與前線將士無後顧之憂!”
    郭嘉見劉湛已有最終決斷,便不再多言風險,謀士的本能立刻轉向如何將決策轉化為最有效的行動。他眼中精光一閃,接過話頭,開始謀劃具體方略:“主公既已決定,嘉以為,此戰關鍵,在於‘快’、‘準’、‘穩’三字。兵貴神速,需派一員沉穩與勇猛兼備之大將,率領最精銳的輕裝步騎,拋棄不必要的輜重,輕裝疾進,直撲潼關、武關等入關要隘,搶占先機,打通道路。同時,廣派精明哨探,不僅探查關中敵情,更要像獵鷹一樣,死死盯住曹操、袁紹的動向,尤其是兗州方向,必須派遣得力大將駐守陳留、許縣等險要之處,構築防線,以防不測。”
    “好!正當如此!”劉湛目光銳利如劍,開始點將調兵,“徐晃、周倉聽令!命你二人為正副先鋒,精選五千精銳步騎,多配弓弩,即日準備,三日後出發,星夜兼程,目標潼關!沿途遇小股敵軍或匪寇,務必迅速擊潰,不留後患;若遇堅城險阻,不可強攻,當設法繞過或尋隙智取,一切以最快速度打通入關通道為首要!”
    “末將得令!必不辱命!”徐晃、周倉聲音洪亮,抱拳領命,眼中燃燒著戰意。
    “甘寧聽令!命你統領水陸兵馬,加強南陽、潁川南部邊境巡邏,特別是漢水、淮水一線,嚴密監視荊州劉表及江東孫權之動向,確保南線無虞!若有異動,堅決阻擊,並及時通報!”
    “遵命!”甘寧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一絲好戰的光芒。
    “文聘聽令!命你坐鎮宛城,總督豫州、南陽留守軍事,與荀衍先生緊密協同,保障後方絕對安穩!潁川、汝南防務,亦由你統籌!若有來犯之敵,不管來自何方,皆給我堅決擊之!守不住家,一切休提!”
    “諾!”文聘言簡意賅,隻是重重抱拳,但那堅毅的眼神已說明一切。
    “奉孝,”劉湛最後看向自己最倚重的謀士,語氣鄭重,“此番西進大軍,由我親自統領。你隨我同行,參讚軍機,運籌帷幄。”
    郭嘉躬身一禮,臉上恢複了那種智珠在握、卻又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獨特神情:“嘉,敢不從命!正好去看看,那長安的月色,與潁川有何不同。”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馳的箭矢,從州牧府發出。
    戰爭的陰雲,剛剛從南方的天際稍稍散去,此刻又以更濃重、更迫近的姿態,從西北方向席卷而來。但這一次,劉湛麾下大軍的兵鋒所指,不再是割據一方的軍閥,而是直指那搖搖欲墜的帝國核心,那片浸透了鮮血與淚水、承載著最後希望與無盡苦難的土地——長安。
    夜幕深沉,星月無光。
    劉湛處理完最後的軍務,拖著略顯疲憊卻精神亢奮的身軀回到後宅。書房內的燭火依舊亮著,荀妤的身影被燈光勾勒得格外清晰。她沒有入睡,正默默地、一件一件地為他在燈下整理著出征的行裝。她的動作輕柔而仔細,仿佛要將所有的牽掛與擔憂都縫進那細密的針腳裏。她將每一件換洗衣袍疊得方正整齊,放入行囊,又仔細檢查了那套玄色鎧甲的每一個甲片是否擦得鋥亮,束甲絲絛是否牢固,懸掛在架上的寶劍是否被磨礪得寒光四射,吹毛斷發。
    劉湛放輕腳步走過去,從身後輕輕擁住她單薄卻堅韌的肩膀,下頜抵在她散發著淡淡清香的發絲間,感受到她身體那一瞬間的微微顫抖。“妤兒,”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歉意,“又要讓你擔驚受怕了。”
    荀妤緩緩轉過身,仰起臉看他。燭光下,她的眼眸清澈如水,映照著他的身影,那裏麵雖有化不開的濃濃擔憂,卻尋不到半分怯懦與阻攔。她抬起手,輕輕為他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衣領,聲音溫柔而堅定:“湛郎,此去關中,路途遙遠,凶險異常,李郭殘部如狼似虎,關東諸侯虎視眈眈,定要萬事小心,保重自己。”她頓了頓,從懷中取出一枚精心繡製、散發著淡淡藥草清香的平安符,小心翼翼地塞進劉湛貼身的衣袋裏,用幾乎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家中一切,有我。我和……和我們的孩子,在這裏等你平安回來。”
    劉湛心中猛地一震,如同被重錘擊中,巨大的喜悅和隨之而來的、更顯沉重的責任感瞬間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他握住她微涼的手,不敢置信地確認:“孩子?妤兒,你是說……我們有了孩子?”
    荀妤臉上泛起一絲屬於母親的、混合著羞澀與驕傲的紅暈,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動人,她輕輕點了點頭,將他的手引向自己尚平坦的小腹。
    劉湛心中百感交集,激動、喜悅、擔憂、責任……種種情緒交織翻滾。他緊緊地將妻子擁入懷中,仿佛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沉聲在她耳邊立下誓言,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放心!妤兒,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孩子,為了這豫州南陽千千萬萬信賴我們的百姓,我一定會平安歸來!而且,不僅要歸來,更要帶著足以掃平奸佞、安定天下的不世功業歸來!我要讓我們的孩子,出生在一個真正太平、充滿希望的世上!”
    窗外,夜色如墨,星垂平野,萬籟俱寂,唯有遠處軍營隱約傳來的刁鬥之聲,預示著一段充滿未知與艱險的漫長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