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皇帝夜訪第一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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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深,天下第一莊內,陸九淵靜坐的書齋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若非他修為精深,幾乎難以察覺。
    他沒有起身,隻是對著空無一人的門口淡然道:“外甥深夜到訪,何不進來一敘?”
    門外靜默一瞬,隨即,書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身常服,僅帶了兩名貼身內侍的皇帝邁步而入,臉上帶著一絲被看破行蹤的訝然,隨即化為苦笑。
    “舅舅的修為,當真深不可測。距離那麽遠,我已經很小心,還以為能瞞過你片刻。”
    兩名內侍無聲地退至門外,並將房門掩上。
    陸九淵抬手示意皇帝在對麵坐下,親手斟了一杯溫茶推過去:
    “你微服而來,想必不是隻為品茗。有何事,但說無妨。”
    皇帝收斂了笑容,神色變得鄭重,他並未立刻飲茶,雙手扶著溫熱的茶杯,沉吟片刻,目光直視陸九淵,緩緩問道:
    “舅舅,朕此來,隻想問一句,你覺得神侯,朕的這位皇叔,朕是否可以相信?”
    書齋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壁上,微微晃動。
    空氣仿佛因這個問題而凝滯。
    陸九淵端起自己麵前的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目光平靜地回望皇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你為何會問出這個問題?是因為他權柄過重,掌控護龍山莊,情報網絡遍布天下?還是因為……他姓朱?”
    皇帝瞳孔微縮,握著茶杯的手指稍稍收緊。
    陸九淵的話,直接點破了他內心最深處的隱憂。
    護龍山莊權勢熏天,鐵膽神侯武功智計卓絕,更兼是皇族嫡係,先皇親弟,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具備威脅皇位的潛力。
    “皆有之。”
    皇帝沒有回避,坦然承認,“皇叔能力超群,對朝廷、對大明確有不世之功。
    但正因其能力太強,地位太特殊,朕……不得不慮。”
    陸九淵放下茶杯,聲音平穩如老狗:“陛下,信任與否,從來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問題。”
    他頓了頓,繼續道:“神侯此人,誌在江山社稷,心係大明國祚。
    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建立護龍山莊,遴選天下英才,所為者,是匡扶皇室,穩定朝綱。
    從動機而言,他可信。”
    “然而,”陸九淵話鋒一轉,“他所信的‘社稷’,所重的‘大明’,與陛下所想的,未必完全相同。
    他自有其行事準則與判斷標準。
    若他認為陛下的決策於國不利,他會如何選擇?
    是忠實地執行陛下的意誌,還是依照他自己的判斷行事?”
    “舅舅何必說的這般隱晦?咱們舅甥在這裏聊,外甥既然偷偷的出皇宮來這裏,自然是希望舅舅能夠與我說些實話。”
    皇帝低聲說了一句:“我查到,他收集了十大將軍的犯罪證據。”
    “舅舅,您說他把十大將軍的犯罪證據掌握在自己手裏,卻不給我。
    這又是什麽意思?”
    “九邊大將,京營統帥!皇叔這是想掌控天下兵馬,外甥我如何能夠不擔心?
    曹正淳知道這個消息也在悄悄行動,卻也沒有絲毫向朕透漏,
    這老奴才,還在把朕當成一個孩子。
    內監勾結外臣首輔。
    原本太祖想要的是朱家與百姓共天下,可這才多少年過去就早早的變成了朱家與士大夫共天下。”
    陸九淵靜靜聽著皇帝略帶激動的低語,指尖在茶杯邊緣緩緩摩挲。
    待皇帝說完,他才緩緩開口:
    “外甥,你能看到這些,說明你已經長大了。
    你看到的,是權謀,是製衡,是帝王心術。但今日,我們不談這些。”
    皇帝微微一怔:“不談這些?”
    “是,”陸九淵頷首,“我們隻談‘勢’,談‘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先說神侯。
    他手握十大將軍的把柄,卻不呈報於你,在你看來是攬權自重,意圖不明。
    但換個角度看,他為何不直接動用這些證據扳倒將軍,安插自己人?
    那樣豈不更能掌控軍權?
    可他並沒有。他隻是握著,如同握著一把未出鞘的刀。”
    皇帝眉頭微蹙,若有所思。
    “他是在等。”陸九淵轉過身,目光如炬,“等一個時機,或者,等一個‘名分’。
    護龍山莊的職責是護衛皇權,鏟除奸佞。
    在他眼中,或許這些邊鎮大將尚未真正觸及他的底線,又或者,他在防備著更大的威脅,比如,日益膨脹的東廠,以及東廠背後,那些與你‘共天下’的士大夫們。”
    “曹正淳……”皇帝喃喃道。
    “曹正淳不向你透露,未必全是輕視。
    他是內監,他的權力根基在於你的信任和東廠的獨立行事權。
    過早向你攤牌,若你決心未定,反而會讓他陷入被動。
    他與內閣首輔的勾連,是自保,也是爭權。
    文官集團需要內廷的盟友來製衡神侯這樣的皇族強權,而曹正淳需要外朝的奧援來鞏固地位。
    這一切,都繞不開你——皇帝。”
    陸九淵走回座位:“外甥,你現在麵臨的,不是簡單的忠奸之辨。
    神侯代表的是皇族內部可能存在的、以‘社稷’為名的監督與製衡力量;
    曹正淳與文官集團,代表的是內外廷結合的傳統官僚體係。
    他們都在爭,爭的是在你之下的主導權,而你的皇權,恰恰就在這爭鬥的漩渦中心。”
    “那朕該如何做?”皇帝忍不住追問。
    “你問我能否信任神侯,我的回答是——你可以信任他對大明江山的忠誠,但絕不能信任他個人的權力欲望。
    對曹正淳,亦是如此。”
    陸九淵身體微微前傾,聲音認真:
    “為君者,尤其是你這等立誌有所作為的君主,不可無製衡之術,亦不可無容人之量。
    神侯這把刀,要用,但要握在你自己的手裏。曹正淳這條狗,要遛,但要拴好鏈子。”
    “您的意思是,驅虎吞狼,兩敗俱傷?”皇帝說道:
    “驅虎吞狼,固然是帝王權術,卻非上策。”
    陸九淵輕輕搖頭,“虎死狼傷,最終受損的仍是朝廷根基。
    真正的製衡,是讓虎狼相爭,卻都離不開你這個飼主。”
    他指尖在桌上輕輕劃出一個三角:“陛下、神侯、曹正淳,你們三人恰成鼎立之勢。
    神侯製約曹正淳,曹正淳牽製神侯,而你有名無權,隻能高高在上,裁決是非。”
    皇帝眼中閃過明悟之色:“舅舅的意思是,朕不必急於打破這個平衡?”
    “不僅不必打破,還要善加利用。”陸九淵淡淡道:
    “神侯收集十大將軍罪證而不發,你便佯裝不知;曹正淳暗中結黨,你便故作懵懂。
    待時機成熟,他們自然會將這些籌碼擺上桌麵,屆時如何裁決,主動權在你手中。
    他們不鬥,你怎能收回兵權?”
    他頓了頓,聲音漸沉:“但切記,製衡之術終究隻是手段。
    為君者真正的根本,在於培養自己的勢力,建立直屬於你自己的力量。
    否則,永遠隻能做那個在虎狼之間走鋼絲的傀儡。”
    皇帝神色一震,若有所思地點頭:“舅舅教誨的是。隻是...培養自己的勢力談何容易,朝中各方勢力盤根錯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