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周愷舒舒服服的自然醒。
    打開手機，邊洗漱邊清理信息。
    新一周的第一個好消息是馬毅凡帶來的。
    雖然發的信息，但周愷能想象出他的興奮。
    “愷哥，人我湊齊了！我有四個哥們都感興趣！”
    “咱們自己的武道俱樂部能辦起來了！”
    ……
    馬毅凡嘮嘮叨叨發了不少信息。
    周愷簡單地回複了下。
    接著，他開始處理另一條信息——
    盧燕：“小愷早上好。”
    如往常一樣，十分準時的早安問候。
    周愷的回複則看心情，有時是個敷衍的表情包，有時幹脆已讀不回。
    但今天，屏幕上跳出的回複卻讓盧燕懷疑自己沒睡醒：“早，燕子姐。吃了沒？一起？”
    盧燕：“？？？”
    盧燕：“出什麽事了？你號被盜了？”
    周愷看著屏幕，搖搖頭，對著手機微笑著打字：“能有什麽事？”
    盧燕：“……你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嚴重偏離人設啊，弟弟。”
    “……”
    “人設？我能有什麽人設。”
    約好了見麵地點後，周愷按熄了手機屏幕。
    盧燕沒說錯，他此刻確實有點反常。
    但其實十分正常。
    “畢竟……我順利從地獄回來了！”
    險死還生，劫後餘生，一夜酣眠。
    周愷換上一套整潔的便服，出門後，腳步輕快。
    他走在狹窄陰暗的小巷裏，連牆角那股經年不散的水黴味，以及從裂縫裏探頭探腦的雙馬尾小精靈，都變得親切可愛起來。
    當他走出巷口，溫暖的陽光劈頭蓋臉地砸下來，金燦燦的。
    周愷眯起眼，胸腔裏有一股衝動在橫衝直撞，想對著天空吼一嗓子。
    ‘我他媽活下來了！！’
    當然，大多數時候，周愷麵對外界，都像一塊投入深潭的石頭，無論內心翻起多大的浪，表麵也隻是蕩開一圈微不足道的漣漪。
    此刻，他臉上掛著收不住的笑意，已經是最高調的恣意了。
    ……
    “這小子，平時不苟言笑的，今天咋突然笑得跟三百斤的胃袋似的，中彩票了？”
    路口小吃車後頭，黃璋正捧著個手抓餅，眼巴巴地瞅著周愷從巷子裏走了出來。
    看到周愷臉上那副愜意到欠揍的笑容時，他啃餅的動作都停了，有些失神。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兒。
    雯雯……以前總會問：“爸爸，你怎麽不多笑笑？”
    可她走了之後，黃璋已經忘了真正開懷大笑是什麽感覺了。
    他試著咧了咧嘴，肌肉僵硬得像被凍住的僵屍肉，扯了半天，也隻是個皮笑肉不笑的鬼臉。
    試得多了，嘴角都開始抽筋。
    於是，黃璋隻好伸出油膩的手指，捋了捋嘴角。
    他盯著周愷遠去的背影，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
    “恭喜你，還活著。”
    隻要周愷還活著，沒被卷進夢魘絕境，黃璋就覺得心裏踏實了點……真好。
    小任務完成，黃璋準備收工。
    他低頭看了眼手裏還剩大半的手抓餅，深吸一口氣，兩三口就囫圇吞了下去。
    滾燙的醬汁和裏脊肉燙得他原地跳腳，哈哧哈哧地直抽。
    “哥們，慢點吃！咱家餅有那麽好吃嗎？”
    小吃攤主看得眼都直了，他頭回知道自家的預製手抓餅能把人吃出這麽大的反應。
    “沒事……哈哈，沒事。”
    黃璋眼淚都快被燙出來了，強忍著尷尬，踉踉蹌蹌地溜了。
    ……
    周愷和盧燕幾乎是同時抵達約定地點。
    她今天化了個精致的妝，眼線勾得恰到好處，蜜桃紅豆沙色的唇彩讓她顯得更加清純靚麗，有意地去拉低和周愷的年齡差。
    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但依舊準時，分秒不差。
    “說吧，吃什麽？”
    盧燕一見周愷，便一手叉腰，另一隻手拎著包在他眼前晃了晃。
    “本來你小考通過那頓該我請的，結果讓小馬哥搶了先。”
    “今天，我這頓必須補上！”
    周愷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對於別人請客這事，周愷向來信奉卻之不恭的人生哲學。
    他給足了盧燕麵子，煞有介事地思考了幾秒，才開口：“姐，去植物園吃吧。”
    盧燕頭頂幾乎要冒出一個實體化的問號：“那鬼地方有什麽吃的？”
    周愷神秘一笑：“去了就知道了。”
    “下午小馬哥那個俱樂部有眉目了，得過去一趟。正好上午閑著，吃完飯逛逛公園，不挺好？”
    吃飯是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趁機搞點植物種子。
    越名貴奇特的越好。
    網購記錄和快遞包裝都是容易被調查的線索。
    盧燕的耳朵有點粉熱，但很好地藏在了發絲後麵。
    她自己都沒察覺到，隻是嘟囔了幾句，便沒再反對。
    於是兩人挑了家早餐店填飽肚子，隨即來到了植物園。
    園內分區明確，奇花異草，種類繁多。
    周愷對著這些過去從未正眼瞧過的花花草草，此刻卻萌生了巨大的興趣。
    他看得極其認真，時不時還掏出手機，對著植物拍照搜索。
    盧燕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話題，可見周愷這副鑽研的模樣，又不忍心打擾，隻能安靜地跟在他身後，像個盡職的助理。
    十幾分鍾過去，她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周愷回頭：“怎麽了？”
    盧燕擺擺手：“沒什麽。”
    她的眼睛笑得像兩彎新月，隻是覺得，這種安靜的各懷心思的陪伴，也挺有意思的。
    ……
    楚思雯這一覺睡了很久，很沉，甚至神奇地沒有做夢。
    但醒來後，身體卻沒有像往常深度睡眠後那樣活力滿滿。
    恰恰相反。
    虛弱，疼痛，疲憊，還有一股像是從骨頭縫裏滲出來的濕冷，將她牢牢包裹。
    “你醒了？”
    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樸孝尹按著葉子的肩膀，讓這個年輕的女孩擋在自己身前，兩人一高一矮，正微笑著低頭看她。
    楚思雯的身體像被電擊般抽搐了一下，隨即，昨晚那些支離破碎的恐怖畫麵和眼下的處境，在她腦中拚接完整。
    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閉上眼，又猛地睜開。
    “夢魘……是真的。”
    ……最終，楚思雯用手機聯係了領班，辭掉了工作。雖然她很需要錢，但現在，錢已經沒什麽意義了。
    至少在最近這段時間，她應該不會再為錢發愁。
    楚思雯蒼白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你們說的是真的吧？”
    “給夢魘症病人的專項經費？”
    樸孝尹看著她故作堅強的樣子，心裏莫名有些發堵，但還是用力點頭：“千真萬確。”
    “隻要你好好配合我們……每個月有一萬塊的經費額度。想買什麽，想做什麽，都隨你。”
    給這些可憐的患者一筆錢，讓她們在最後的日子裏過得舒服些……這是他們二隊的傳統。
    楚思雯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那我包配合的。”
    葉子見她精神頭還行，便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準備開始工作。
    她開門見山：“你的夢魘，是什麽樣的？”
    楚思雯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瞳孔劇烈顫抖，仿佛又墜入了那個恐怖的深淵。
    漫長的沉默後，她死死抓著衣角，聲音嘶啞：“西山市……地鐵一號線。”
    “我夢見了地鐵一號線！”
    葉子本來平靜記錄的動作猛地一頓。
    在聽到“西山市”這三個字後，她的臉色驟然一變。
    西山市地鐵一號線，自開通以來，運營平穩，從未出過任何事故。
    然而，它卻出現在了楚思雯的夢魘裏……
    葉子不動聲色地給了樸孝尹一個眼神，隨即合上電腦，若無其事地走出了臥室。
    她在走廊裏站了足足半分鍾。
    然後，撥通了丁三的電話：“三姐，她是‘現實夢魘’。”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丁三的聲音傳來，平靜得可怕。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