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征花了很長時間，也無法讓自己平複下來。
    他無法容忍汙漬，更無法容忍計劃之外的意外。
    這是他刻在骨子裏的底線，所以現在，必須清除某些障礙了。
    王遠征將茶碗裏泡開的茶葉撈出來，直接塞進嘴裏，用力咀嚼。
    苦澀的汁液在口腔裏炸開，那種強烈的刺激感，讓他的焦慮稍微平息了一些。
    狀態稍稍穩定後，他拿起了手邊的加密通訊器。
    撥通了一個號碼，備注是：西山酒店，胡老板。
    “喂，是我，王遠征。”
    電話那頭立即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王總？這大半夜的，可不像你的風格，遇到麻煩了？”
    “邱平死了。”
    王遠征言簡意賅。
    “我需要你立即善後。”
    有時候，沒能解決一個問題，隻會引出更大的麻煩。
    刺殺一個武者失敗，還暴露了敵意，這簡直是愚蠢到了極點。
    這筆爛賬，已經不屬於他那個不成器的侄子，而是牽扯到了他王遠征，甚至整個王家。
    胡老板那邊沉默了片刻，道：“我看了資料，目標不可能有殺死邱平的實力。”
    “大概率是陳平動的手……他有這個實力，也有這個動機。”
    “這人一向護短，你也是知道的吧？”
    王遠征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
    “胡老板！我不想跟你討論這些狗屁問題！我不在乎是誰！”
    “你們酒店的業務能力越來越差了！你們本可以派個更專業的，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
    “如果一個人要殺兩遍，三遍！給我惹出更多的麻煩，增加我的風險，那我可就要重新評估下我們的合作關係了，西山不隻是隻有酒店。”
    電話那頭，胡老板靜靜聽著王遠征的斥責，忽然哈哈笑了起來。
    “得了吧，王總，冷靜點。十萬的單子，我總不能派個二級強化人，甚至真勁武者去吧？那不合規矩。”
    “數據更新，目標周愷，威脅等級提升。因牽涉到陳平，風險係數上浮百分之一百三十，總價，二百七十萬，可以接受嗎？”
    王遠征的表情慢慢平靜下來，聲音也壓了回去，淡淡道：“行，這次把屁股擦幹淨。”
    胡老板輕笑道：“交易達成，等著收貨吧，王總。”
    嘟…嘟…嘟…
    王遠征掛斷了電話。
    聽筒裏傳來忙音，胡老板隨手把手機扔在桌上。
    “邱平居然死了？他不是有搏殺二級強化人的戰績嗎？”
    “這老小子自己也快摸到二級的門檻了，那個叫周愷的年輕人有值得陳平死保的必要麽……”
    站在胡老板身邊的，是一個麵孔僵硬得像戴了人皮麵具的男人。
    胡老板聳了聳肩：“羅通啊。”
    羅通一動不動，隻是眼珠轉向他：“什麽事？”
    胡老板眯起眼睛，玩味地問道：“有沒有興趣，跑這一趟？我可是聽說，邱平那家夥在萊爾聯邦的總部附近，幹掉了一個同僚，順走了一樣好東西。”
    羅通那張麵具般的臉上，隻有眉毛皺起時，才能看到一絲肌肉的牽動。
    “什麽？”
    胡老板享受著這種吊人胃口的感覺，慢悠悠地吐出幾個字。
    “一支……不需要基因定製的二級泛用型強化針劑。怎麽樣，感興趣嗎？”
    羅通眼中精光一閃，但隨即又黯淡下去。
    “如果陳平介入，我不會出手。”
    “陳平是強，但誰說讓你一個人去了？”
    胡老板嗬嗬笑著：“考慮考慮，過幾天會有新人來西山，你們可以一起行動。”
    說完，胡老板站起身，走到羅通身邊，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他湊到羅通耳邊，蠱惑道：
    “當年被陳平打斷武者路，這份‘恩情’，你不會忘了吧？”
    “羅通啊羅通，曾經在斷翼流年輕一代有著奔鳥稱號的天才，對於現在卡在真勁境界無法寸進的你，成為二級強化人，是你唯一的機會，唯一能重新和陳平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的機會了。”
    聽到那個塵封已久的稱號，羅通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什麽也沒說，轉身，一言不發地走入黑暗中，像個融入陰影的幽靈。
    胡老板看著他的背影，眼神陰翳，他知道，羅通一定會去。
    ……
    淩晨，周愷抵達隼翼拳館。
    樓上，修煉室的燈還亮著。
    周愷表情平靜，推門而入，輕車熟路地走向陳平那間獨立的修煉室。
    陳平正在練刀，雪亮的刀光在室內一閃而逝。
    不知為何，他收刀的動作很穩，但隱隱約約透露著一種難掩的疲憊。
    他看到周愷，眼神裏帶著幾分不解，將單刀插回武器架後，開口道：“這麽晚來？我不是發信息讓你明早再過來嗎？”
    周愷攤了攤手：“不巧，陳師兄。”
    “我的手機，不久前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報廢了。”
    “如果是十二點左右的消息，我的確沒收到。”
    陳平聞言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他輕輕歎了口氣，道：“來都來了，總不能再讓你回去……”
    “跟我來，去頂樓。”
    陳平用毛巾擦了擦汗，領著周愷朝拳館頂層走去。
    周愷眼中閃過些許期待，快步跟了上去。
    就在通往頂樓那扇神秘鐵門前，陳平的腳步忽然一頓，他轉過頭，銳利地看向周愷。
    “你不好奇，我叫你來做什麽嗎？”
    周愷聞聲搖了搖頭道：“好奇。但我覺得，該我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陳平看著他，忽然微微笑了笑，諱莫如深地說道：“你這性子，說好不好說壞不壞。”
    “於練武沒什麽好處，但有時候，麵對一些危險，反而能救你的命。”
    陳平言語似有深意，像在說什麽古老的箴言似的。
    “記住，這世上有很多門，推開之前，你永遠不知道後麵是天堂還是地獄。”
    “不去推門，回歸簡單平凡，會讓你的生活更加平穩順利。”
    陳平這話是什麽意思？
    周愷心裏咯噔一下，無數念頭瞬間翻湧而起。
    而這些思緒，最終都全部消失，隻剩下一句話從周愷口中吐出。
    “可惜已經沒法再歸於平凡了。”
    “我們已經無法再躲在門後了，不是嗎？”
    周愷看著陳平的眼睛。
    陳平可能說的是關於武道的一些秘密，但周愷卻不是。
    關乎這個世界複雜與絕望的真實一麵，他早就深陷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