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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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子徒原本是想解釋的,但是看著棠姬洗盡鉛華發髻鬆散的模樣,三日前兩人在河道營房的矮榻上糾纏的畫麵又不受控製地在腦中浮現。
    他的心髒撲通亂跳,身體也隱約有了反應。
    此時就算解釋,好像也沒有那麽令人信服了。
    棠姬同鄭子徒麵對麵的依偎著,兩人之間隻隔了一層薄薄的衣料,她也迅速察覺到他身體的奇怪反應。
    上次鄭子徒吃了阿木的藥又喝了好些酒,整個人爛醉如泥,所以才給了她蒙混過關的機會。
    這一次他意識清醒,她還能躲得過去嗎?
    可是不躲也不行啊!
    事已至此,說什麽執意堅守貞操保全完璧之身都已是傻話了。現在問題的關節在於,如果他們兩人今晚真正有了肌膚之親,他中途覺察出不對,發現她直到今日仍是處子之身,會不會追究三日前她欺騙他的事情?
    那日床單上的血印子是她咬破手指染的;酒是阿木下了藥的;她不僅沒有與他圓房,反而偷看了一宿他櫃中的河道資料。
    此事要是細究深查,那簡直要了命了!
    她現在已經開始懊惱,後悔三日前她為什麽不霸王硬上弓,真正同鄭子徒圓房。
    正在此時窗外突然刮了一陣疾風,棠姬白天為了通風將臥室的窗子留了個縫,晚上為了應對鄭子徒直接忘記了這事兒,疾風一下子撞開那扇開了半扇的窗欞,房間的幔帳都隨著風飄動飛舞。
    棠姬的頭發散著,也被這疾風攪動,萬千青絲被卷著飛到了鄭子徒那邊。
    被這股帶著深秋寒意的風一吹,兩人都稍微冷靜了一些。
    鄭子徒幫棠姬收拾了一下頭發,留意到在他觸碰到她的那一刻,她眼神中難掩的焦灼恐懼。
    他不清楚這是為什麽,下意識想到三日前在床榻上見到的血汙。
    他之前聽醫官們吃茶說小話,聊過新娘子洞房花燭夜見血的事情。他們說,倘若新娘子成婚的時候年紀過小,或者新郎官動作粗暴才有可能見血。倘若新娘子成婚時已是發育完全的大人,新郎官又溫柔小意,多數是不會見血的,即便有其實也就稀薄的一點點。
    那天他在床單上看見許多處暗紅的血汙。棠姬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按道理不應當如此,大概是他做了什麽不太像話的事情。
    此外,他一晚上口中都有腥甜的鐵鏽味,不知是磕到還是咬到的,估計來由也不大禮貌。
    那晚他肯定是忘記了很多重要的細節!
    “對不起!三日前我……”鄭子徒試圖致歉,但是後麵的話到了嘴邊,他又有些說不出口。
    “三日前?”
    棠姬從鄭子徒的手中拽回自己的頭發,疑惑地看向鄭子徒。
    她沒明白他感到抱歉的具體內容。
    “你該不是擔心我們上次……那什麽時候我沒有吃避子藥,會懷上你的孩子。但是又害怕事情過去好幾天了,我現在喝不一定有效果,所以就想再同我再……那什麽一次,然後再喝避子藥,加強一下效果吧?”
    棠姬結結巴巴地說完自己的猜測,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鄭子徒愣了一下,也不說話了,隻是躲開棠姬,往外又挪了一尺半的距離。
    棠姬坐起身來,似乎也有點生氣。
    但她也沒有驅趕鄭子徒到其他房間,或者讓他去打地鋪,隻是關上窗子,又從床邊的樟木箱子裏翻出一條被子扔給了鄭子徒。
    “這條被子我剛捂熱,你出去!蓋那條!”棠姬指著自己的被窩扞衛主權。
    “我……”
    鄭子徒欲言又止,黑著臉半天沒動靜。
    見鄭子徒久久不肯出她的被窩,棠姬撇了撇嘴,最後決定放棄。
    她把鄭子徒往床裏麵一推,自己在床的外側攤開新被子鑽了進去。
    “算了,怕了你了。我自己暖新被窩好了吧!”
    房間裏原本有那麽一丁點的旖旎氛圍,經棠姬這一鬧,此刻也全都化為烏有了。
    鄭子徒氣惱地攬過被子麵壁,棠姬背對著他看著窗戶的方向發呆。
    棠姬想起晚飯後阿木同她說過的雍王後要在宮中辦生辰宴的事情,又想起了自己那位素未謀麵的生母韓姬,翻來覆去半宿睡不著覺。
    兩日後就是舉行宴會的日子,時間已經不寬裕了。她要怎麽問鄭子徒,才能求一個進雍王宮的機會呢?
    之前他們關係正常的時候,鄭子徒尚且不願意帶她入宮,今晚又經曆了這麽些事兒,顯然也不是說這話的時機。
    阿木說官員女眷進宮的機會一年也就那麽幾次,如今距離他們去炸涇洛之渠的時間還剩兩個月。生在亂世,她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逝去,她很清楚她的命也不是什麽多堅牢的東西。她大概活不過兩個月後的節點。
    錯過了這次生辰宴,她還能有見到韓姬的機會嗎?
    棠姬輕歎一聲,將腦袋埋進了枕頭裏,枕巾上一片濕潤。
    裏側的鄭子徒也沒有睡著,他聽見棠姬的歎息聲回了回頭。
    “棠姬,還沒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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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姬鼻腔酸澀,隻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鄭子徒驚了一下,再次問道:“你在哭嗎?”
    “我沒哭!你說什麽呢?”棠姬嘴硬反駁。
    “最近天涼了,很多人風寒流涕。我聽你的聲音,大概嗓子鼻子都有些不舒服,明日可以請醫師抓些藥來……”
    她扭頭看了鄭子徒一眼。
    鄭子徒以往總是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今日他們兩個人又有言語摩擦,依鄭子徒的脾性,他不會對她如此殷勤,甚至到沒話找話的程度。
    這一天以來,他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到底是像阿木說的“食髓知味”想要同她再有肌膚之親,還是察覺到了她身份異常,想要捉她去廷尉府去?
    倘若他依舊什麽都不透露,未來這一兩個月又日日如今天這般試探她,那接下來就什麽事情都不用做了。
    棠姬猶豫了一下,決定拚一把。
    “鄭大人,你到底有什麽事兒,明明白白說吧!”
    倘若鄭子徒手裏有足夠的證據檢舉她,大概不會如此婉轉曲折地來回試探,她如此單刀直入的詢問,他不可能完全顧左右而言他,回應中至少得有兩三成真話。她試探完了整理一下信息,興許可以拚湊出他真正的意圖。
    鄭子徒似乎也糾結了許久,終於問出了他醞釀已久的問題。
    “棠姬,我知道你以往經常出入鬼市,我想問你,有沒有能弄到精鐵的路子?”
    精鐵?
    棠姬狐疑地望向鄭子徒,腦中又分析出了好幾種可能性。
    他要麽是還在懷疑一個月前渭水之濱運精鐵的女奸細是她;要麽是聽說了她派老李去宜陽買精鐵的消息,有意打探;要麽就是單純因為河道上缺少造工具的精鐵,問她打探消息。
    當然也不能排除,他可能是因為河道上缺精鐵,所以奔著打劫她預備從宜陽弄來的那批精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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