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在逼近棠姬的時候，鄭子徒拎著不知從何處撿來的利劍，一把插入那刺客的腹中，鮮血同樣濺了鄭子徒一身。
    “棠姬，快躲開！”
    看著棠姬目瞪口呆的表情，鄭子徒急忙攬著她，將她藏在自己的身後。
    棠姬一邊退著，又忍不住回眸看地上不肯瞑目的刺客。
    那是個方頜闊口俊俏白淨的少年，頭頂上梳著略朝右歪的偏髻，一看便是三晉男子的模樣。此人看著最多不過十六七歲，年紀要比棠姬小上許多。
    倘若他沒有來長安，大概還在三晉的某處城池村落恣意玩耍。憑他這副容貌和瀟灑的武藝，將來討個漂亮的媳婦，生幾個乖巧可愛的孩子不在話下。
    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
    棠姬忍不住感歎自己的運氣真是好，在長安城中做了將近十年的暗樁，多少次死裏逃生，竟然到了現在！
    不過這好日子也過不了幾個月，等雍國的鐵騎踏破三晉的河山，一切就都結束了。
    殿中刺客同幾名侍衛還在纏鬥，禁衛軍主力還沒有到，這是刺客們最後的機會。
    武功稍遜一些的刺客已經死盡，剩下的幾個刺客個個武功不凡，基本上都在棠姬之上。他們在進雍王宮之前明顯做過周密的計劃，攻勢走位用的都是兵法上的手段。
    秦臻身邊的侍衛越死越少，情況十分危險，鄭子徒見狀也十分著急。
    “棠姬，你先在這邊躲一躲，我去保護大王！”
    說著，鄭子徒已經拎起寶劍奔向那群刺客。
    棠姬點點頭，又看了一眼上座的雍王秦臻。
    秦臻雖然也會一點武功，但是在訓練有素的刺客麵前完全不是對手。被刺客們攻擊幾番後他的冠冕鬆散，九旒被砍斷了一半，珠玉做的垂旒劈劈啪啪落了一地，已經沒有演戲開場時那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棠姬看著滿殿的鮮血和屍首，腦中突然閃過當年雍國踏破上黨城時的場景，一股難以抑製的恨意在她的心底滋生。
    倘若秦臻今日死了就好了！
    秦臻若死，雍國必亂。蒙傲是秦臻的心腹愛將，若秦臻無後而終，雍國為了新王的人選難免要吵吵幾個月，蒙傲東伐的事情勢必要暫停。
    這事兒要是辦成了，可比阿木炸涇洛之渠的效率高得多。
    丹陛上刺客們已經死得所剩無幾，其中武功最俊俏的刺客奮起揮刀，咬著牙誓要殺了雍王不可。
    剛巧此時禁衛軍們也已登上殿前高台，紛紛趕來救駕。
    “誅殺刺客，保護大王！”
    禁衛軍們叫嚷著一窩蜂湧入大殿，在朱漆大柱後隱藏的棠姬也被撞到。
    棠姬留意著身後仍在竭盡全力誅殺雍王的刺客，咬咬牙決定舍命陪君子。
    她做出一副驚恐不已的表情，又被一名禁衛軍撞到，“不小心”踉蹌後退，手臂無意撞翻了身旁的青銅燈樹。燈樹傾倒的方向恰好阻隔了側麵一名欲上前救援的禁衛軍的路線，為刺客創造了致命的一息空檔。
    棠姬重重摔倒地上，差點被奔來侍衛們踩死。侍衛們忙於營救君王，並沒有理會腳下無關緊要的亡魂。
    要緊時刻，她滾到了台階的側邊，避開了侍衛們行進的道路，這才勉強留住了小命。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侍衛們根本沒有留意到從中作梗的棠姬，就如同方才沒有看到棠姬在他們的腳下一般。
    棠姬以為自己方才的舉動敏捷縝密足以瞞天過海，沒想到丹陛上的鄭子徒關心地回頭看她，正好看到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鄭子徒眉頭皺緊，好像看穿了什麽。
    不過這緊張的關根本卡容不得鄭子徒過來找棠姬興師問罪，存活的最後一個刺客勉力掙紮，要對秦臻進行致命一擊。
    那刺客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顯然早已做好了與秦臻同歸於盡的打算。他的身手矯捷，招式狠辣，秦臻身旁的侍衛竟一時難以抵擋。
    眼看他手中的利劍就要刺進秦臻的身體，鄭子徒突然側身撲向禦前，像是要用身體幫雍王擋下這一劍。
    那利劍很長，完全可以先穿透鄭子徒的身體再傷及秦臻。這一劍刺下去秦臻有可能會受傷，但鄭子徒必死無疑。
    棠姬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取下手上戒指射向那刺客。
    “砰”地一聲悶響，那枚戒指精準地擊中了刺客的手腕穴道。刺客手臂一麻，劍刃軌跡瞬間偏斜，擦著鄭子徒的臂膀而過。
    棠姬留意到鄭子徒的胳膊上並未見紅，大概隻劃破了他的衣袍，未傷及皮肉。
    殿中的禁衛軍趁著刺客出錯的瞬間，一擁而上迅速將刺客製服。
    “留活口，審一下，看是誰派來的刺客！”
    剛脫離危險的秦臻已經恢複往常鎮定自若的表情，指著那刺客吩咐禁衛軍。
    那刺客臉上並無懼意，努了努嘴似乎要咬後槽牙，沒想到卻被一個禁衛軍捏住下頜，從他的嘴裏掏出一顆用羊腸裹住的毒藥。
    “大王說了要留你性命，你竟然還想自殺？”
    為首的禁衛軍踢了那刺客一腳，令左右反剪著他的雙手，將他擒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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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姬本以為那刺客最多不過死掉，沒想到他竟連順利死掉都不能。今日被擒，迎接他的隻有無盡的刑罰折磨，隻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臻這邊的糟亂剛剛結束，方才躲在案幾之下的趙太後也冒出了頭。
    趙太後掀開了案幾上的襯布，抬頭時碰上了案幾的邊緣，垂眸時正好看見了棠姬的腳踝。
    “誒呦！”趙太後捂著額頭哀叫一聲。
    棠姬低下頭，留意到了腳邊案幾裏麵的人，急忙將趙太後救了出來。
    “死奴才，不過略出了點事情，竟然第一時間拋下哀家走了？看哀家回去不賞他們鞭子！”
    趙太後一邊罵身子一邊抖，拉著棠姬的手半晌不肯鬆開。
    “沒事了太後娘娘，有臣婦陪在您身邊。”
    棠姬哄著趙太後，極力平複她的心情，右手剛好搭在趙太後手腕脈搏的位置。
    好像有哪裏不對。
    棠姬手指調整了一下位置，再度探了一下趙太後的脈搏。
    這怎麽也是喜脈？
    她怎麽一日之間在宮中診出兩個喜脈？
    雍王後是剛嫁人幾年的小媳婦，身懷有孕很正常。可趙太後已經守寡多年，怎麽也有喜脈？
    一定是她搞錯了！
    幸虧她方才求雍王後不要泄露她會醫術的事情。這事兒要是傳揚出去，診錯了她算是汙人清白的無恥庸醫庸醫，診對了也難逃滅口死路。
    趙太後緩了一會兒終於恢複了理智，看著手指在她脈搏上長按短按一臉探尋的棠姬皺了皺眉。
    “怎麽？你會醫術嗎？”
    棠姬驚了一下鬆開了趙太後的手腕。
    這叫什麽事兒啊？
    她這大好頭顱沒有用在為國捐軀上，難道今天要為了這樣的事情折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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