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墨染靖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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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在混沌中浮沉,意識如被墨筆攪亂的硯台。
    濃稠黑暗突然裂開一線微光。
    再睜眼時,指尖觸到粗麻布經緯。鼻尖縈繞著陳年老木與藥草混雜的氣息。
    窗外更夫梆子聲“咚——當”,在寅時三刻的臨江縣拖出悠長尾音。驚起簷角棲鳥。這與華夏古國一致的時辰刻度,瞬間錨定他的時空坐標——他,成了另一個“沈默”。
    幽藍月光漫過東街民宅側臥的牆麵。
    《青牛問道圖》的牛首處,暈染開朦朧微光。
    他強撐坐起,太陽穴突突跳動。粗布麻衣與草席摩擦的窸窣聲,在寂靜夜裏格外清晰。
    銅鏡中,陌生麵容的脖頸處,三寸長的疤痕暗紅如凝血。在月光下泛著詭異光澤——那是原身練了三年《莽牛勁》的鐵砂毒痕。
    榆木書櫥吱呀作響,《洗冤集錄》扉頁被風掀開。
    泛黃墨字與他記憶中的現代文字悄然重疊。
    零碎記憶湧來:原身是捕快之子,母親早逝。七日前,父親追查稅銀案時,倒在黑風山腳下……
    窗欞無風自動,幾片槐葉落地泛著幽綠微光。
    經脈突然傳來針刺般劇痛,半透明水墨卷軸在眼竅展開:
    ╔═══════?水墨道章?══════╗
    │命│壽十七  五十
    │境│氣血境?初窺13100)
    │功│《莽牛勁》(三流)
    │武│莽牛拳?初窺門徑4.7)
    ╚═╧靖安十年三月初一寅時三刻═══╝
    莽牛圖騰尾尖甩動,朱砂提示:
    ╔═══════?氣血境速修提示?═════╗
    │「青蒿三錢祛鐵砂毒,血藤汁促表皮新生」每兩刻一次,手三陽經淬煉度 + 3)│
    │「特別提醒:過猶不及」│
    ╚═════════════════════════╝
    沈默指尖撫過藥櫃,觸到父親留下的藥碾子。紋路裏嵌著幹枯艾草。
    記憶中父親握他的手碾藥的場景閃過,未說完的“這批藥得趕在……”被現實截斷。
    原身慣用的硫磺牛膽舊方,與道章新方在腦海碰撞。此刻掌心的青蒿、血藤,正與記憶中指甲發黑的慘狀絞成墨團。
    他將整束青蒿投入舊陶罐,鐵粒混著井水在罐底翻滾。
    灶膛火苗躥起,沸水裹挾鐵砂與青蒿炸開,驚飛梁上春燕。
    運起「牛哞呼吸法」,三短一長的鼻息震得胸腔作響。
    雙臂浸入藥汁的刹那,墨色麵板數值狂跳。鐵灰色斑塊順著臂彎蔓延,麻癢中夾雜鐵鏽灼燒的刺痛。
    血藤漿汁抹上皮膚的瞬間,青牛紋路浮現。與記憶中父親臂彎的疤痕重合。
    他喉間發緊:“原來父親早將武道烙印在血脈之中。”
    第二輪浸藥時,劇痛從手三陽經炸開,鼻血滴入藥罐。
    第三次觸及液麵,整條手臂如被火蛇纏繞。
    他猛地抽回手,藥汁飛濺在灶台,燙出暗紅斑點。
    鐵粒沉底的簌簌聲裏,晨光爬上槐樹椏。
    殘藥倒回陶罐,邊緣缺口硌著掌心——那是原身十歲提水摔的痕跡。
    臂彎大片鐵灰色,青牛紋路隨呼吸起伏。
    赤膊立於木樁前,晾衣繩上的補丁褲衩在風中搖晃。每道補丁都刻著原身的勤勉。
    他抓了抓發癢的後頸,對著褲衩低聲呢喃:“等著瞧。”
    水墨麵板招式拆解如墨筆遊走。
    暴喝「莽牛衝撞」,他蹬地砸向木樁。卻因發力過猛撞得金星四濺。
    嘴角滲血的他沒好氣地瞪向晃得歡快的褲衩:“連你也敢笑話?”
    風驟停,槐葉懸在半空,木樁血珠刺目。
    他甩發麻的手腕,目光掃過提示:「修煉指引雖妙,仍需親手寫就」。
    深吸一口氣,衣擺揚起,他紮開架勢,拳風再砸木樁——
    七招如潑墨展開:
    「鐵角破岩」肘擊木樁“太陽穴”,留淺紅印記。
    「牛尾鞭風」旋身帶起塵土弧光。
    「狂牛開山」震得木樁劇顫,反震力讓他坐倒在地,黃土糊臉。
    牆根野貓突然竄出,驚得他分神。這曾被原身常喂的畜生,此刻卻弓背豎毛,琥珀色眼睛滿是警惕,“喵嗚”一聲鑽進草叢。
    一遍又一遍,青牛紋路隨出拳愈發清晰。
    第三十遍時,鐵灰色蔓延至肩頭,經絡灼痛如墨火遊走。卻在指尖頓悟:原身練「犀望月」總漏腰馬合一,難怪三年難進。
    第五十遍「青牛臥潭」收勢,麵板金紋驟現,「略有小成」四字如金石鐫刻,熟練度躍至1.3。
    金紋漫過卷軸,槐葉被鍍金邊。
    晨霧漫過牆頭時,沈默舀起最後半升小米。
    缺角陶罐的殘藥騰著細霧,混著遠處巷口若有若無的藥香。那是李雪慣用的、帶著當歸與蜂蜜的味道。
    忽有腳步聲碾過院外碎石,窸窣間還夾雜著竹簍碰撞的輕響。
    他望著米缸見底的袋口,晾衣繩上的補丁褲衩晃了晃。
    忽然想起李雪去年上元節連夜縫補褲衩的場景——她總說“補丁要順著布料紋路打,才不妨礙出拳”,針腳雖密,卻在膝蓋處留了道活線,方便他踢腿時發力。
    三花狸突然從牆根竄出,繞著他的腳踝轉了兩圈。卻在嗅到臂彎的藥味後,突然豎起尾巴,對著院門方向發出短促的叫聲。
    與此同時,木門被輕輕叩擊,聲響如墨滴硯台,在寂靜裏蕩開漣漪。
    “默哥!再不開門,藥都要熬成炭啦!”少女的嗓音裹著晨霧撞進院子,帶著說不出的熟稔與關切。
    沈默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陶罐缺口。
    聽見木門“吱呀”推開,竹簍碰撞的脆響混著茯苓糕的甜香湧來——
    是李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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