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刃照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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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五,南場碼頭泡在春夜濕氣裏。值夜幫眾將火把插在酒壇口,火苗被潮氣壓得一躥一躥,像癆病鬼咳嗽。
    船艙暗格藏著冰,寒氣順著褲腿往上爬,值夜幫眾縮著脖子直打擺子。
    "這霧濃得跟閻羅王的帳子似的。"年輕幫眾裹緊破棉襖,牙齒磕得打架,"保不齊要出亂子。"
    老幫眾照著他後頸就是一巴掌:"閉了你娘的臭嘴!"
    "五艘船三百號人押精鐵,出了事全得喂江裏的王八!"
    老幫眾往地上啐了口濃痰,煙袋鍋子在酒壇上敲得叮當響。
    遠處長風鏢局的鏢師們跟踩在刀尖上似的,腰間樸刀在霧裏忽明忽暗。
    每走一步,木板就"嘎吱"一聲,像老寡婦哭喪。
    有個鏢師不小心踢到空酒壇,壇子咕嚕嚕滾出老遠。
    驚得所有人手按刀柄,罵罵咧咧的聲音此起彼伏。
    寅時三刻,梆子聲驚飛了夜鳥。
    一個幫眾捂著肚子罵罵咧咧往茅房跑:"王寡婦那餛飩肯定摻了巴豆!"
    "這鬼天氣,冷得跟冰窟似的,肚子還跟著搗亂!"
    沒走兩步就"啪唧"摔了個狗吃屎,手按在一團軟乎乎的東西上。
    借著月光一瞅,媽呀!是具屍體!
    那死人瞪著眼睛,脖子上的傷口深得能看見骨頭,血都結成黑痂了。
    死者穿的,正是漕幫的衣裳。
    "殺人啦!自己人!"幫眾連滾帶爬,褲襠扯得"嘶啦"響,破鑼嗓子直嚎。
    叫聲穿透濃霧,驚得蘆葦叢裏的水鳥撲棱棱飛竄。
    值守的捕快踩著碼頭貨箱三兩步躍上矮房,刀鞘在瓦楞間撞得"嘩嘩"響。
    趙捕頭大步流星趕來,渾身的肉跟著晃蕩,手裏的雁翎刀沾著半塊沒擦幹淨的血漬——
    那是今早寅時,他用這把刀挑了個偷糧賊的手背,血珠濺在刀身時,他還罵"賊骨頭的血髒了老子的刀"。
    他彎腰瞅了眼屍體,突然扯開嗓子吼:"都給老子把現場圍死了!"
    "閑雜人等敢靠前一步,老子把他手指頭剁下來串成糖葫蘆!"
    "通知所有捕快,漕運該咋整咋整,誰敢誤了時辰,老子扒了他的皮當船帆!"
    這一嗓子震得蘆葦葉子直往下掉,眾人立馬規規矩矩站好了。
    這會兒沈默還在屋裏打呼嚕,突然"砰砰砰"的拍門聲跟打雷似的。
    "沈老弟!快起來!碼頭出人命啦!"張鐵牛的聲音跟哭似的,"死的是漕幫兄弟,脖子跟破麻袋似的!"
    沈默一個激靈坐起來,隨手撈起鬥笠扣在頭上——昨晚跟張鐵牛賭骰子輸了,鬥笠上被畫了隻歪嘴王八。
    "催命呢!"他一邊往鞋裏塞腳一邊罵,"真不讓人安生!"
    倆人跑到碼頭,冷風裹著江水的腥氣,像把帶鹽的刀刮過臉頰,混著霧水鑽進衣領。
    月光下,護衛們跑得腳不沾地,氣氛緊得跟拉滿的弓弦似的。
    燕捕快遠遠看見沈默,趕緊迎上來,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手上的老繭蹭得沈默脖子發疼。
    "小子,可算來了!這回的事邪乎得很,多長個心眼。"
    沈默點點頭,摸了摸腰間的刀:"燕叔放心,我心裏有數。"
    眨眼間,漕幫幫眾穿著黑衣服呼啦啦圍過來,腰間的刀泛著藍光。
    鏢局的鏢師們穿著褐短打,腰間樸刀磨得鋥亮,刀鞘上的銅釘在月光下跟鬼眼似的。
    趙捕頭站在高台上罵:"都把招子放亮了!精鐵要是丟了,縣令老爺非把咱們當算盤珠子撥!
    船隊聽我號令,卯時開拔!誰要是掉鏈子,老子讓他嚐嚐鐵尺穿琵琶骨的滋味!"
    正說著,遠處傳來驢叫,他扭頭就罵:"哪個龜孫把驢牽來的?再叫,老子把它宰了燉肉!"
    晨光中,船隊升起棕褐色船帆,混著商船隊劃破薄霧。
    江州山水環繞,山路逼仄,江水成了懸在腰間的玉帶——表麵波光粼粼,暗礁卻像潛伏的鱷魚,專等咬碎船底。
    辰時三刻,已見依水集鎮的吊腳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集市裏熱鬧得跟炸了鍋似的。
    賣糖畫的老漢晃著木勺喊:"龍王爺鎮浪!鳳凰送婆娘!"
    賣炊餅的跟潑皮吵得唾沫星子亂飛,潑皮捏著餅喊:"你這餅裏怕是摻了石頭吧?"
    老漢抄起擀麵杖就衝過去:"放屁!老子這是加了蜂蜜的甜餅,吃了壯陽!你昨兒摸了寡婦門,現在腎虛了吧?"
    沈默蹲在船頭接水,眼角餘光瞅見周大力在牆角跟個陌生人嘀咕。
    那人慌裏慌張的,直往四周看;周大力壓著嗓子,時不時拿眼斜瞟。
    沈默假裝逛集市,剛湊近點,就被賣糖葫蘆的小孩撞了個趔趄,糖稀蹭了半袖,黏糊糊的。
    那孩子奶聲奶氣地道歉:"捕爺饒命!給趙捕頭送山楂串呢!"
    等沈默扯下黏糊糊的袖口,周大力的背影已閃進"客來鞋鋪",門簾晃得叮當響。
    船隊再度出發,沈默站在船頭,忽然嗅到若有若無的腐味,混在江風中像壞掉的鹹魚,心中不安愈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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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們,讓人不寒而栗。
    行至鷹嘴潭時,月光被山崖遮去半邊,四周一片昏暗。
    老船工剛想抽袋煙,船猛地晃了一下,船頭的舵"哢嚓"碎成了八瓣!
    老船工手被紮得直冒血,罵罵咧咧地說:"這舵比豆腐還脆!"
    沈默運轉氣血,耳力透入霧中卻一無所獲。
    側頭時,恰見周大力勾著嘴角冷笑,嘴角弧度在月光下彎成毒蛇信子,紮得人後背發涼。
    突然,二百多個黑影從兩岸山林中如潮水般湧出。
    枯枝斷裂聲混著衣襟帶風聲刺破夜幕,喊殺聲裹挾著腥風,震得江麵波濤洶湧。
    為首的匪眾甩出勾爪,鐵爪與船舷碰撞時迸出的火花,將他們的猙獰麵容映得明滅不定。
    刺鼻的焦糊味瞬間在空氣中蔓延。
    黑影們拽著繩索攀爬,粗重的喘息聲和繩索的摩擦聲交織。
    破風聲響如夜梟嘶鳴,一支利箭擦著耳際飛過,尾羽掃得耳垂發麻,釘入船板時發出"噗"的悶響,木屑飛濺聲中,箭頭沒入船板三寸。
    趙捕頭站在高處怒吼:"王猛、李逸風守箱子!老燕、大孫去船頭!鏢局配合漕幫,擋住賊寇!"
    話音未落,兩船破霧而來。
    船頭,杜九的鬼頭刀暗紅滲光,九環輕顫;陳六斧刃森寒,傷疤扭曲。
    "殺!" 陳六嘶吼,驚飛夜鳥。
    腐屍味裹著刀風撲麵而來,一場血腥廝殺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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