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箭雨碎夜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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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快一點!"
    周文斌攥著腰間玉佩的指節發白,湖藍官袍被江風鼓成帆,他腳下踩著的烏篷船正劈開翻湧的洛水浪頭。
    "卑職領命!"
    楚昭手腕一抖,追魂鏢 "嗖" 地甩出,鎖鏈纏住鄰船桅杆,借力騰空而起,穩穩落在自己帶領的快船船頭。
    他玄衣下擺沾滿夜露,大喝一聲:"弟兄們,再加把勁!船槳劃得比姑娘的舞袖還慢,怎麽抓賊?臨江事情一了,我帶大家去龍江浪淘沙洗澡喝花酒,管夠!"
    "頭兒這賞格可比海捕文書管用!"
    船尾的瘦子捕快咬著麥稈,故意把船槳拍得水花四濺,"等抓到赤蠍雙使,小的們非得纏著您唱曲兒不可,就唱那出《夜探香閨》!"
    此言惹得眾人哄笑,另一個絡腮胡捕快邊劃槳邊接話:"得了吧,你那公鴨嗓能把姑娘們都嚇跑!不如讓楚頭兒給咱們露一手,聽說您當年在洛神河畔可是 " 玉麵琵琶手 "!"
    眾人笑鬧間,船槳拍水的聲響陡然加快,快船如離弦之箭,向著南岸黑影處疾馳而去,濺起的水花在夜色中翻湧。
    與此同時,臨江城最負盛名的紅袖招內,暖香混著琵琶弦音在雕花閣樓上流淌。
    陸霄半倚在軟玉姑娘的繡榻上,指尖捏著酒盞慢悠悠晃著,酒液在羊脂玉盞裏蕩出漣漪:"都說軟玉姑娘的手比綢緞還滑,今日一試 ——"
    他忽然握住美人的手腕,將酒盞湊近她唇邊,"倒要看看是酒醉人,還是人醉酒?"
    軟玉咬著紅唇輕笑,發間的珍珠步搖隨著動作輕顫,指尖拂過陸霄胸前盤扣:"陸爺若是喝了這盞交杯酒,可要應了方才說的,明日帶我去城西畫舫看煙火?"
    話音未落,陸霄突然翻身將她壓在榻上,衣料摩挲聲與急促呼吸交織,窗外的月光透過鮫綃帳灑在糾纏的身影上。
    "轟!"
    雕花木門被一腳踹開,木屑紛飛。
    陸霄條件反射地抄起枕邊的軟劍,卻見張豪陰沉著臉闖進屋,雙眼布滿血絲,像頭嗅到危險的野獸,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就往外拖。
    "老張你發什麽瘋!"
    陸霄被拖得趔趄,腰帶散開,玉色長衫半掛在身上,"老子正到關鍵時候……"
    他的臉漲得通紅,像是被強行掐滅的火苗,滿心的燥熱無處發泄,每走一步都像有螞蟻在身上亂爬,連呼吸都帶著煩躁。
    "要命還是要女人?"
    張豪壓低聲音,粗糲的手掌幾乎掐進他皮肉裏,"我總感覺不對,一切太順了,咱們先離開臨江。"
    他後背的夜行衣被冷汗浸透,此刻卻比江風更冷的,是心底翻湧的不安 —— 這些年刀口舔血的直覺,從未出過錯。
    兩人跌跌撞撞衝出紅袖招,陸霄邊跑邊胡亂係著衣服,嘴裏還嘟囔:"這才過幾天安生日子。你這預感要是不準,老子非把你扔去給洛水王八當女婿!"
    張豪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沒好氣地回:"真要喂王八,也是你先去,你這細皮嫩肉的,王八見了都得列隊歡迎!"
    南場碼頭的青石板在夜色下泛著微光,陸霄剛係好腰帶,就瞥見遠處晃動的火把。
    數十道橙紅光焰瞬間亮起,將江麵照得通紅,燕宏率領的臨江捕快如鬼魅般從貨棧陰影裏現身。
    燕宏握著雁翎刀的手微微顫抖,額角冷汗滑落,喉結上下滾動,強裝鎮定地用刀刃蹭了蹭自己的衣袖,試圖掩飾緊張。
    "陸…… 陸大當家好雅興!"
    燕宏聲音不自覺地拔高,刀刃在火光下晃動,"紅袖招的胭脂香,混著血腥味才夠勁兒吧?"
    陸霄望著對方身後攢動的人影,喉結動了動:"老張,你個烏鴉嘴……"
    話音未落,隻見這位昔日的臨江縣丞眼神驟然冷冽,抬手捏碎腰間玉佩,翠玉碎片如流星般飛濺在燕宏腳邊。
    他勾起嘴角,扯出一抹充滿嘲諷的冷笑:"就憑你們?"
    那桀驁的笑聲驚得夜鳥撲棱棱從屋簷下飛竄而起,漆黑的羽翼在火把光影裏劃出淩亂的弧線。
    燕宏被張豪的氣勢震懾,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身後的捕快們見狀,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也紛紛跟著後退,一時間,眾人腳步淩亂,推搡間發出陣陣騷動。
    燕宏身旁的年輕捕快慌亂中撞到貨棧的木柱上,發出 "咚" 的一聲悶響,驚得眾人更是一陣慌亂。
    燕宏趁機往後撤了撤身,他心裏瘋狂咒罵:怎麽還不來支援!表麵卻強撐著氣勢:"別…… 別太囂張!"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整齊劃一的金屬摩擦聲。
    李縣尉手持玄鐵長槍,身後二百縣兵齊刷刷架起三棱弩,箭簇在火把下泛著幽藍寒光。
    "放 ——"
    隨著將令劃破夜空,暴雨般的箭雨裹挾著破空銳嘯傾瀉而下,刹那間,碼頭上空炸開一片令人膽寒的死亡之網。
    與此同時,龍江府飛龍山莊,十八張弩弓在屋頂繃得筆直,月光往淬毒箭簇上一凝,冷森森的跟結了層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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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震天剛用開山刀撬開半拉門閂。
    破空聲貼著耳尖兒刮過來 ——
    他本能旋身揮刀,三支弩箭"當啷"砸在青石板上。
    濺起的火星子劈裏啪啦往林風衣襟上蹦,粗麻布衣裳冒起青煙。
    粗麻布衣裳頓時冒起幾縷青煙,林風嚇得往後直退,腰間牛皮水袋都被擦出個焦黑的道子,差點就漏成篩子。
    "官府的狗腿子!"
    夜無痕長劍出鞘,暗紅劍穗甩得飛快,生生掃落兩支擦著鬢角的弩箭。
    劍穗上早幹透的茶湯印子,在月光下紅得跟血痕似的,也不知這小子啥時候弄的,倒省了不少麻煩。
    飛龍山莊簷角陰影裏,聞人昭烈握樸刀的手緊了又緊 —— 好好的伏擊網,叫這夥江湖人撞出個大口子,換誰不心疼。
    羅千絕的灰影子剛從佛堂窗欞閃過,二樓廊柱間 "噗" 地騰起紫霧。
    蘇戰雁翎刀往瓦當上一磕,大聲吼道:"都給老子射!管他是誰!"
    二十支弩箭帶著尖嘯劃破夜空,雷震天刀背硬接,生生砸飛三支箭簇,木屑混著血珠子甩在林風臉上。
    原來剛才揮刀時,刀刃和弩箭相撞,火花子把他手腕燎出個血道子,鮮血順著滿是刀疤的胳膊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滴出點點紅印。
    "我們也是來抓羅千絕的!"
    雷震天吼聲如雷,震得樹葉直掉。
    這才看清屋頂穿玄色勁裝的,正是龍江捕快。
    本該躲在暗處的人,被他這麽一攪和,隻好提前動手,佛堂前的空地瞬間變成三方混戰的場子。
    再看他虯髯上,還沾著鹵牛肉碎屑呢,這會兒被夜風吹得淩亂,混著血汙,跟個邋遢漢似的。
    聞人昭烈從屋脊跳下來,刀尖直指雷震天胸口:"你們膽子不小!敢壞了老子的計劃!"
    衣擺帶起的風卷得落葉打旋兒,腰間鷹隼紋牌跟著晃動——"叮當"聲與遠處弩箭的破空聲,在夜色裏絞成一團。
    羅千絕的怪笑穿透霧氣:"妙極妙極!"
    說完甩出煙霧彈,趁著眾人視線模糊,拋出個塗滿腐屍蘭汁液的灰老鼠。
    疾風在原地打轉,喉嚨裏發出低鳴 —— 一邊是羅千絕身上的腐屍味,一邊是老鼠的濃烈藥氣,急得直舔鼻尖,眼神滿是困惑,尾巴夾得緊緊的。
    最終,疾風還是往南追去。
    爪子在青石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每一步都帶著猶豫,耳朵時而豎起時而耷拉,盡顯掙紮。
    林風盯著疾風不停抖動的耳尖,布滿老繭的手掌按在刀柄上青筋暴起:"向南去了。"
    他喉結滾動,聲音裏帶著馴犬人獨有的篤定。
    楚煙羅腕間銀鈴掠過林風肩頭:"若追錯了,本姑娘拿你當箭靶子練甩手鏢!"
    話未落已踩著飛簷追出去。
    聞人昭烈望著她踏碎月光的背影,握樸刀的手在刀柄纏繩上碾出幾道深痕 —— 這瘋丫頭但凡聽人話,也不至於每次都要他斷後擦屁股!
    他啐掉嘴角草莖,刀鞘狠狠磕在廊柱上:"追!"
    雷震天與夜無痕對視一眼,在刀光劍影中往隊伍邊緣挪動 —— 他們清楚,此時和官府理論討不了好。
    兩人配合默契,悄悄跟在眾人後麵。
    沈默卻站在原地,望著疾風離去的方向,心裏犯起嘀咕:羅千絕那老狐狸,怎會留下這麽明顯的線索?
    "我賭一把。"
    他轉頭對蘇清瑤說,眼中閃過堅定,手指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玉佩 —— 那是父親留下的遺物,此刻隨著心跳微微發燙。
    蘇清瑤看看他,又看看正在指揮追擊的父親。
    蘇戰雙鬢斑白,仍大聲咋呼著,她咬了咬牙,還是跟了上去,青鸞劍穗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蘇戰餘光瞥見兩人行動,氣得大罵:"混小子!叫你們別來偏要來,現在又擅自行動!"
    可此時追人要緊,他脫不開身,隻能眼睜睜看著兩人消失在夜色中。
    江風卷著他的罵聲掠過飛簷,待喧囂漸歇,夜色已深了三分 —— 佛堂前的廝殺聲早不知何時停了,唯有冷月懸在簷角,映照出箭簇上冷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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