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樹洞前，莫文深吸口氣，快速冷靜下來。
    越是緊急時刻，越是不能意氣用事。
    他大腦急轉，迅速分析著當下的局勢：
    “張刺史那狗官，如此費盡心機的對付黃姑娘，必定有所圖謀。”
    “從幾次三番的針對來看，他對黃姑娘采取的策略，更傾向於：能活捉最好，若是不能活捉，擊斃也無妨。”
    “具體原因，目前暫不清楚。”
    “但可以確定的是，那狗官對【術序列】，有超乎常人的了解……”
    女方士被傳送前的畫麵，莫文看得很清楚——那些黃采芍提前準備的黃紙符咒，似乎被某種奇異的力量壓製，難以生效。
    “黃姑娘身懷秘法，正常來說，即便被傳送，也能施展秘法，自行傳送離開。”
    話雖如此，但莫文心頭卻無比沉重。
    首先，距離上次使用秘法，僅僅隻過去了兩天多，期間，黃采芍還力竭昏迷過，狀態遠沒到巔峰，能否施展秘法，還是個未知數。
    其次，對方對【術序列】、對黃家如此了解，真的會對“秘法”的傳送一無所知嗎？準備得如此充分的前提下，會沒有準備傳送的反製手段？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是，黃姑娘施展秘法，需要三十息的準備時間，自己不在，敵人會給她三十息的時間，來施展秘法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莫文目光盯著樹洞中央，那逐漸縮小的傳送漩渦。
    救？還是不救？
    與這個問題一同在腦中浮現的，還有他離開來財莊後、與女方士會麵時，她脫力暈厥的畫麵。
    雖從未明言，但在這亂世之中，他與她，早已在相互依靠。
    莫文看向聽到動靜趕來的小穗，將馬哨扔給她：“小穗，會騎馬嗎？”
    女孩點點頭：“會一點。”
    莫文頷首，語氣快速：“很好，那你現在騎著白蹄烏，立刻向修水城北門方向靠近。”
    “我會去找你。”
    說完，他箭步衝出，在傳送漩渦即將消失前，撞入其中。
    騎馬趕回修水城，太慢了，數個時辰的路，等他趕到，一切都來不及了。
    唯有通過未散的傳送漩渦，主動走入敵人的“陷阱”，才有救出女方士的可能。
    張刺史對黃家、對【女方士】很了解，但他絕不可能了解莫文這個“異數”。
    半透明的漣漪，吞沒了青年的身軀，下一秒，漩渦徹底消散。
    看著空蕩的樹洞，小穗沒有猶豫，拿起馬哨，用力吹響。
    “嗚——！”
    不多時，一抹黑中泛白的馬影，帶著一小小的人兒，朝著修水城的方向急速奔去。
    ……
    時間回到十幾個呼吸前。
    修水城之北，大片的平坦之地。
    這裏本是流民安置之地，但隨著大量潰兵的到來，流民們驚慌逃離，如今，已成了潰兵的軍營。
    千餘人的大部隊，在此安營紮寨。
    校場中央，設有一木台，上麵擺放著一枚古樸的戒指。
    幾名潰兵在不遠處，低聲交頭接耳。
    “說起來，你們知道這東西是幹嘛用的？”
    “誰知道呢，昨日宋節度使回來後，就命人把它供了起來。”
    “唉，何時才能歸鄉……”
    幾人閑聊間，其中一人，目光掃過木台上的古戒，忽然瞪大了眼睛：“看！它發光了！”
    “什麽？！”其他幾人紛紛轉頭看來，隨後，毫不遲疑的敲響了身旁的軍鑼。
    這是宋節度使的交代——若古戒出現異狀，第一時間拉響警報。
    “鐺！鐺！鐺！”
    刺耳的鑼聲中，不遠處的中軍大帳，人高馬大、如同黑熊的宋節度使，身披華美的甲胄，大踏步走了出來。
    也就在他剛剛看向校場中央時。
    古戒上的光芒驟然大放。
    空氣的劇烈扭曲中，一道纖細的身影，被“吐”了出來。
    黃采芍腳步踉蹌落地。
    第一時間，她就掃視四周。
    隨風烈烈作響的軍旗、手持兵刃包圍而來的數不清的潰兵、以及遠方薄霧中，那隱約可見的修水城輪廓……
    黃采芍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眾將士聽令，將此女拿下！生死無論！”
    宋節度使立於中軍大帳前，厲聲喝道。
    他凝望著被重重包圍起來的女子，心下已知，自己被張刺史擺了一道。
    這枚古戒的效果，根本不是追蹤定位，而是某個傳送奇物的錨點。
    不過，無所謂了。
    反正自己本來也要去抓人，現在人主動送上門來，倒是省卻了他一番功夫。
    “殺！”
    隨著宋節度使的一聲令下，後方，數十名弩兵取出弓弩，架設瞄準，下一刻，密密麻麻的弩矢如雨點般，向著黃采芍飛去。
    “咻咻咻——”
    淒厲的破空聲，讓人頭皮發麻。
    如此密集的攻勢，就算是【兵序列】行者，有龍虎氣護體，也撐不過幾波。
    瞳眸中倒映出如潮矢雨，黃采芍想要施展法咒、驅使符紙，卻發現那股抑製她“術氣”的詭異波動仍有殘餘。
    符兵雖然能從黃紙內浮現，可速度卻是比平時慢了一截，等它們出現，恐怕自己已經被射成篩子了。
    “我要死在這了嗎……”
    “我還沒找到爹娘，還沒將足額的酬謝交給莫文先生……”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都變得緩慢起來，黃采芍心中淒涼。
    敵人對她的了解太深，她對敵人卻近乎一無所知。
    有心算無心，此刻，已是死局。
    就在女方士靜靜等待死亡降臨之時，眼前，一道身影從波蕩的空氣漣漪中撞出。
    一身鱗甲，腰佩橫刀，背負長弓，劍眉星目，正是莫文。
    熟悉的身影，讓黃采芍睜大了眼睛，心中的焦急勝過欣喜：“小心！”
    弩矢臨近，莫文來不及多想，體內的龍虎氣洶湧而出，在周身構建出一道圓形的屏障，將他和女方士保護在內。
    “篤！篤！篤！”
    密集的悶響接連不斷。
    一輪弩矢齊射後，龍虎氣屏障已遍布裂紋，瀕臨潰散。
    殘陽穿透屏障縫隙，在青年的身體邊緣勾勒出一層淡淡的紅光。
    屏障內。
    四目相對。
    莫文眼神微鬆，還好自己果斷，否則這一輪弩雨下，女方士恐怕已香消玉殞。
    黃采芍的眼中有欣喜、有責怪，但更多，還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