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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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屍掩埋已過大半,隻剩收尾部分,江父心中隱隱不安,看向女兒。
    江小月當即搶聲道:“隻這一點了,我一個人可以,您先回家看看。”
    見父親猶豫,她又道:“放心,最多一刻鍾,我弄完就回去。”
    這並非江小月第一次獨自埋屍,江父實在憂心妻子,他囑咐幾句,便扛著鋤頭匆匆離去。
    江小月揮動著小鏟子,不急不躁處理後續。
    哪怕太陽西沉,天色漸暗,她也沒有一絲著急。
    忙完後,她對著墳頭拜了拜。
    之後到江邊洗手洗臉,又拿出彈弓玩了一陣,方扛著鏟子往家走。
    江家所在的向陽村並不大,就幾十戶,屋舍相對比較分散。
    在離家還有十丈遠時,她發現家中沒有點燈,漆黑一片。
    月光傾灑在寂靜的屋頂,透著一絲不同尋常。
    這個時間點爹娘不會出門。
    江小月頓覺不對,猛地想起午時救下的陌生男子,她雙手緊握鐵鏟,朝家中跑去。
    夜風迎麵吹來,呼嘯著灌入口鼻,吹散了些許焦躁,清涼的感覺讓她想到了剛剛抬屍時的冰冷觸感。
    理智漸漸回籠,爹爹說過,江麵上揚起的任何漣漪都不是意外,皆是因外力影響的連鎖反應。
    此刻一片漆黑的院子,也必有其因。
    此刻,她身上洗得發白的褐色舊外衫成了黑夜保護色。
    她立時掏出新製的銅彈弓,對著院中的大樹彈射石子。
    一聲輕響。
    月光下,有黑影自院中浮現,在籬笆外牆留下一閃而逝的身影,旋即歸於平靜。
    江小月沒看到人現身,雞皮疙瘩瞬間暴起。
    有問題!
    她腳步未停,此時距籬笆院牆已沒有多遠,情急之下她大聲道:“江大膽,鏟子我給你拿回來了。”
    “江大膽,你在家嗎?”
    這個外號隻有村裏人知曉,若屋內是村民或爹娘,必能聽出她的聲音,立時拆穿她。
    若不是,那就是陌生人。
    院中沒有人回應,江小月心頭的恐慌急劇蔓延,被江水浸濕的袖子褲腳愈發冰冷。
    屋內黑衣人聽到這話,停止了行動。
    江小月忐忑地走到院門前,看著寂靜無聲的家。
    月光下,院中沙土似被水澆濕,實則是被血跡浸染。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血腥氣,黑衣人沒來得及處理現場。
    可這些對於一個十一歲且神經緊繃的少女而言,她知道不正常,但一時還沒想明白意味著什麽!隻是心情沒來由得沉重,覺得有危險。
    “不在家嗎?”她盡量讓語氣平穩,拿出平時調皮搗蛋的勁兒。
    隨後將鐵鏟往家門口一放,“不管了,就放這,回家吃飯。”
    說罷轉身離去。
    一步,兩步.......直至遠離籬笆牆,她腳步才敢放快。
    她朝著最近的馮二叔家中走去。
    院中埋伏的黑衣人原也被江小月騙了過去,以為她是村裏的人。
    他們行動前打聽過,江家位置偏僻,夫妻倆是老好人,隻有一個膽大的女兒。
    他們用盡酷刑,也沒問出想要的東西。
    黑衣人不知江小月的動向,但打聽到她埋屍去了。
    他們想不通,這對夫妻怎能讓女兒夜裏獨自埋屍;又為了女兒的安全寧死不屈。
    這些窮人腦子真奇怪。
    沒問出埋屍之地,對附近又不熟,黑衣人隻能冒險在院中蹲守。
    那東西太重要了,即便有千分之一的希望,也要試一試。
    黑衣人摸過去拿起小鐵鏟,未發現異常,但手指碰到鐵鏟上的濕泥卻頓了一下。
    他立即檢查院中江父帶回的鋤頭,發現兩件農具上殘留的土質,無論顏色還是濕度都一模一樣。
    他恍然明白,方才那小屁孩雙手緊握鐵鏟,分明是在戒備!
    那就是江家丫頭!
    “快!抓住她!”
    輕喝聲起!
    江小月聞聲立即加速,嘴裏大喊:“馮二叔!救命!馮二叔!”
    黑衣人失了先機。
    江小月自小野慣了,跑起來不遜色於野兔。
    在這片她長大的地方,即便前路一片漆黑,她也能精準的避開路上的土坑。
    呼救聲已驚到村民。
    馮永祥正在吃飯,端著碗從家中步出,看向狂奔而來的江小月。
    “小月兒,怎麽了這是?”
    江小月氣喘籲籲地抓住馮永祥的袖子:“馮二叔...快...快救救我爹!我家進了壞人!”
    已有其他村民聞聲趕來,他們抄起鋤頭棍棒,護著江小月往家裏走去。
    黑衣人心有顧忌,害怕身份暴露,果斷選擇撤離。
    村民推開虛掩的院門,步入院中,濃重的血腥氣立刻充斥鼻腔。
    有人點起燭火,旋即失聲尖叫。
    先前被刻意忽視的恐懼預感,此刻以最猙獰的麵目砸在江小月眼前。
    爹娘倒在堂屋中央那片被血浸透的沙土地上,身體呈現出一種扭曲、僵硬的姿態,顯然在生命最後時刻經曆了難以想象的痛苦。
    江父身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刀傷,衣衫早已成了浸透血汙的破布條。
    他的雙手手指以違反自然規律的角度扭曲著,指甲縫裏嵌滿了地上的泥沙。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胸前的兩個血洞,昭示著施刑者的殘忍與不留餘地。
    而江母伏在丈夫身側不遠處,一隻手依然保持著向前伸出的姿勢,五指張開,像是要抓住什麽。
    她的臉頰上有清晰的指印和淤青,嘴角撕裂,凝固著暗紅的血塊。
    最讓江小月心如刀絞的是母親那雙眼睛,曾經溫柔注視她、為她別好碎發,此刻空洞地圓睜著,直直地望著院門的方向。
    周圍的桌椅板凳東倒西歪,破碎的碗碟散落一地。
    村民麵露不忍,看向仿若凝固的江小月。
    她沒有尖叫,沒有哭喊,隻是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僵硬地站在原地。
    眼前的景象過於慘烈,超出一個十一歲孩子所能理解的惡意極限,巨大的衝擊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嗡嗡的耳鳴和那濃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她踉蹌著向前邁了一步,膝蓋一軟,撲通跪倒在父母身前。
    燭火將她的身影投射在窗戶上。
    月光下,院中的秋千輕輕晃蕩。
    一切仿佛都沒有變,可蜷縮在地麵上的人,卻再也回不去原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