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官府的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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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官差趕到,晴朗的天空已是烏雲密布,黑沉沉壓得人喘不過氣。
    官差捂著鼻子,看著被頭發纏住的盤扣,一臉嫌棄道:“你怎麽證明,這盤扣是凶手留下的?”
    江小月幾度張嘴,似失聲般,半晌才找回聲音:
    “是因為撈屍的時候...發現頭發纏住盤扣,才會發現底下那人,我親眼所見。”
    官差麵色一沉:“把盤扣解出來,我看看。”
    江小月立時照做。
    李家二姑娘屍體在水裏泡了四天,又在土裏埋了兩天,表麵已高度腐爛。
    若直接扯,必會帶下腐爛皮肉。
    父親的教導在耳邊響起,留全屍可以使死者靈魂得到安息,也是對死者的尊重。
    不管在什麽情況下,都不能主動破壞屍體遺容。
    江小月紅著眼,用鐮刀小心割開幾絲頭發,將扣子解出來。
    見官差麵露嫌棄,馮永祥立時掏出幹淨汗巾來盛放金屬盤扣。
    這盤扣扣麵浮雕玉蘭,做工極為精細,一看便非普通富商能用。
    官差麵上掠過一抹心虛,此等浮誇華麗的盤扣恰是瑜國人所好,他想起上司的警告。
    這兩名死者身上傷痕明顯是刑訊傷,尤其是凶手用的鐵鉤,那可不是屠戶用的那種普通鐵鉤。
    能貫穿鎖骨,留下那樣順滑的傷口,絕對是出自名家之手,要麽是武器,要麽是刑具。
    顯然,被救的瑜國男子身份不凡,恐是瑜國權貴。
    這件案子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們隻是小卒,若處理不當生死難料。
    官府避之不及,也不願打破邊境的和平。
    官差打量扣子半晌,眼珠一轉:“大瑜與我大慶早有貿易往來,這盤扣雖特殊,卻沒有任何鋪子或家族徽記,無從查起。
    而且這是在李家二姑娘屍身上找到的,這盤扣說不定是她那情郎的。
    僅憑一顆紐扣,證明不了什麽。”
    江小月察覺到對方敷衍的態度,眸光瞬間變得銳利。
    馮永祥怕得罪官差,連忙擋在其身前:“大人,江家就剩個孤女,著實可憐,案子還請您多費心。”
    官差將扣子交給下屬,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放心,該查的都會查,隻是你們別抱太大期望。”
    說完,官差給江小月錄了口供隨即離去。
    他們一走,豆大的雨珠落了下來。
    江小月看著暴露在外的屍身,手捧泥土重新掩埋。
    雨水混著淚水流進嘴裏,又澀又鹹。
    馮永祥馮康父子看著她悲戚的模樣,不敢阻攔,隻能靜靜看著。
    掩埋完畢,江小月慢慢站直身子。
    恰逢一抹陽光穿透烏雲,將她小小的身影拉長。
    她望著暗沉的江麵,她要報仇!
    她要讓凶手付出代價!
    狂風嗚咽,卷起地上殘留的腐屍氣息,吹動她額前散亂的碎發,拂過她眼眸中的森森冷意。
    馮永祥正想說話,卻見江小月又直直地倒了下去,再次昏迷。
    她又做夢了。
    這次的夢境中,出現一張年輕男子的麵龐,頂多二十出頭,臉盤白白淨淨。
    隨著那張臉一起出現的,是女子的嗚咽聲,哭的極為傷心。
    可那聲音很陌生。
    江小月不解,她陡得睜開眼,這次她隻昏迷了兩刻鍾。
    身上的濕衣已被換下,腹中隆隆作響,她避開馮永祥一家三口的關切目光,低頭道:“我餓了。”
    昏迷兩日滴米未進,此刻她已是虛弱至極。
    何氏連忙去下了碗麵。
    江小月端著碗沉默地吃著,馮康守在一旁。
    經曆此事,少女臉上的稚氣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與年紀不符的深沉。
    村裏的劉婆婆聽說人醒了,頂著雨送來新鮮的雞子。
    何氏將丈夫馮永祥拉到屋外,送走劉婆婆後,有些欲言又止。
    “怎麽了?”馮永祥問。
    “這小月兒以後......你怎麽想?”
    “這還用說,憑我們跟江大哥江大嫂的交情,他們不在了,這孩子我們肯定得養著。”
    馮永祥皺起眉,以為妻子是舍不得糧食,正要出聲斥責。
    何氏垂下眼,掩下一抹心虛:“我是說,她與康兒的婚事......”
    在此之前,何氏盼著江小月能成為她的兒媳婦。
    這姑娘勤快膽大,能扛事。
    可如今她家破人亡,何氏不是嫌棄她身後無助力,而是擔心逢此變故,這姑娘的心性會大變。
    昨日兒子說,有人偷溜進家裏,她原本不信,後來發現江小月換下的衣服似被人翻過。
    她不敢確認,就沒和官府的人說。
    兒子馮康的性子她最了解,從小就是個沒主意的。萬一小月隻想報仇,說不準全家都得賠進去。
    江小月昏迷了兩日,何氏就擔驚害怕了兩日,害怕凶手再找上門來。
    再者,江小月與她爹娘感情極深,這麽大個人了,江父還常背著她牽著走,村裏誰不羨慕,誰見了不酸一句。
    這般感情如何能放得下!
    何氏將自己的擔憂說與丈夫聽:“我沒想康兒大富大貴,就盼他平平安安在村裏過一輩子。”
    馮永祥皺著眉頭,他倒沒想過這一點。
    “這事先放一放,等官府那邊出結果再說。”
    “等官府!”何氏滿臉不屑,“去歲官道上被劫殺的那戶人家,到現在還是懸案掛著!我說的,你好好想想。”
    何氏說罷洗臉進屋,這幾日,為了守著江小月,她幾乎沒怎麽合眼。
    屋裏,江小月吃了點東西後,理智漸漸回籠,開始努力回想案發當天發生的事。
    她的反應有些後知後覺,沉默一刻鍾後,她才想起馮二叔提過的,凶手滅口的動機。
    案發後,大瑜男子失蹤,家中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但有樣東西......
    她立時往自己腰上摸去,馮康見狀,從懷裏掏出一個被麻布條包裹的方形彈弓。
    “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江小月一把搶過,手指扣著布條縫隙,露出底下的銅製方格。
    她用力捏緊,指節泛白,馮康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陡得睜大眼睛。
    “你昏迷期間......有人來過我家。”馮康麵色嚴峻。
    江小月猛地抬頭:“所以你才纏了布條?”
    “那不是,”馮康擺手,“布條你昏迷那晚我就纏好了,你這彈弓力道雖大,但易手滑。你知道的,我雙手特別容易出汗。”
    原來,案發那晚江小月昏迷後,馮康在其身上發現了彈弓,貪玩就拿到外麵試了下,之後纏上了布條。
    “那你怎麽知道有人來過?”
    馮康指著彈弓上綁著繩結的那麵:“我怕鉻著你,塞你腰上時繩結是朝外的。可去了趟茅廁的功夫,放彈弓的位置沒變,繩結卻朝裏了,明顯有人動過。
    我問了爹娘,他們沒動過這彈弓,但是他們不信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