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為了印證秦天的話。
    那山穀通道的濃鬱雲霧忽然一陣湧動，從中走出一人。
    這人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的壯年模樣，身形健碩，實際年齡卻已年過花甲。
    他的目光在李正道這一行人身上迅速掃了一眼，認出眾人後，便率先抱拳行禮：
    “不知張天師、風老、楊老以及李司長聯袂光臨。
    姚某未曾遠迎，實在失禮， 還望諸位勿怪。
    隻是我姚家祖地避世多年，鮮少有外人來訪，不知諸位此行為何？”
    他分別向著幾位前輩行禮，目光掠過秦天時毫無停頓，直接跳過了年輕得不像話的“跟班”。
    顯然，在他眼中，秦天應當是某家隨行的後生晚輩，尚不夠資格讓他這位姚家三爺主動問好。
    這人嘴裏說著謙卑的客套話，臉上卻不見半分笑意，眉宇間反而帶著一絲審視與不悅。
    更像是在質問：為何忽然造訪，之前竟然連個招呼都不打？
    他們這些隱世家族雖然久居深山幽穀，卻並非不通世事，現代通訊設備早就一應俱全。
    如此不告而來，形同冒犯。
    對麵來人，張天師等人都認識。
    特別是風無痕，同為隱世家族中人，更是相熟。
    然而此刻，風無痕心頭卻是巨震：
    宗師！這股氣息絕不會有錯！
    姚崇明的三子姚敬道，何時竟已達宗師之境？
    據他所知，姚家一直以來對外宣稱隻有兩位宗師坐鎮。
    三年前姚一天長老逝去後，便隻剩姚崇明一位宗師獨撐大局。
    姚崇明膝下三子，姚敬天、姚敬地、姚敬道，其中尤以這姚敬道資質最為平庸。 前幾年二人曾有過一麵之緣，那時對方分明還隻是個通脈境的二流武者罷了。
    短短數年，此人竟能悄然突破至宗師？
    這簡直匪夷所思！
    風無痕眼神微凝，心中疑惑，不動聲色地與身旁的張天師、楊鎮山交換了一個眼神。
    三人目光一觸即分，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
    在場幾位都是宗師，張天師更是登天境，靈覺敏銳。
    此時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了姚敬道身上那毫不掩飾的宗師氣息。
    楊老習慣性地捋著花白的胡須，目光在姚敬道身上停留片刻，似要看穿其中玄機。
    隻是此刻，他那慣有的從容淡笑中，也多了一絲審慎。
    李司長則是眉頭微蹙。
    姚敬道那隱含質問的態度讓他心中不豫，但對方所言非虛， 幾位宗師不請自來，任誰都會感到不快。
    尤其對這些自視甚高、規矩森嚴的隱世家族而言，他們這樣的行為，幾乎與挑釁無異。
    隻是姚敬道這氣定神閑、隱含不滿的態度，反倒讓李正道心中開始動搖：
    “難道……真是秦天弄錯了？姚家當真與此事無關？”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既然已經來了，就沒有退路可言。
    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去姚家祖地走上一遭，當麵見見姚家主，讓秦天把手中的證據拿出來與對方當麵對質。
    於是他臉上堆起公式化的笑容，同樣抱拳還禮：
    “敬道兄客氣了。
    實是事出緊急，涉及重大案件，我等才不請自來，倉促之處， 還望見諒。
    隻是眼下確有要事，需當麵拜會姚家主，不知令尊今日是否在堡內？”
    眼前這幾位所代表的分量，姚敬道心知肚明。
    除非姚家已決心與各方勢力徹底撕破臉。
    否則，他無論如何也沒有理由將人拒之門外。
    更何況…… 想到父親如今已邁出的那一步，姚敬道心中底氣陡增。
    讓他們進去見見也無妨，若真有什麽把柄在這些人手上…… 他眼底一絲殺意一閃即逝。
    他對著幾人再次拱手，側身讓開通道：
    “家父正在堡中靜修。幾位，請隨我來吧。”
    一行人即將隨著姚敬道踏入霧中。
    就在這時，他腳步微頓，銳利的眼神落在秦天身上。
    上下打量一番，語氣淡漠道：
    “幾位前輩造訪，我姚家自然掃榻相迎。隻是……”
    他話鋒一轉，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我姚家祖地， 可不是什麽不相幹的人都能隨意踏足的。
    這位小兄弟，還是請留步吧。”
    李正道臉色一沉，正欲開口解釋， 卻被秦天一個眼神止住。
    他當即會意，正色道：
    “敬道兄誤會了。
    這位，是我守玄司新任的副司長秦天。
    此次是與我一同代表官方前來，專程拜訪姚家主的。”
    姚敬道聽到“守玄司副司長”幾個字時，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訝異。
    顯然沒料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年輕人竟有如此身份。
    不過一個副司長，他依舊看不上，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他輕哼一聲， 點頭道：
    “原來如此。 既然是李司長帶來的人，那便請吧。”
    隨即，他意有所指的刻意補充道：
    “不過， 我姚家祖地尚存一些先人遺留的陣法，玄奧莫測， 我等後人亦無法完全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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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請秦副司長入內後務必緊隨我等， 莫要隨意走動，以免誤入陣法……傷了自己。”
    秦天對此恍若未聞，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淡淡地“嗯”了一聲，便跟著眾人一同朝著山穀深處走去。
    姚敬道說的陣法他早就探查過的，對方所說不假，他們確實無法掌控。
    不過卻不是因為什麽玄奧莫測，而是那些陣法早就因為缺乏“能量”失效了。
    這個時候說出來，無非就是裝個逼，擺足自己千年世家的派頭罷了。
    至於入口的隱匿陣法，還是全憑借助了地勢，才能保持至今。
    眾人穿過雲霧，腳下的石板路蜿蜒曲折，耳畔隱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溪流聲和山間鳥雀的鳴叫。
    姚敬道走在最前方，步伐穩健。
    張天師和楊老等人則神色自若，步履從容，真就如同訪友般隨意。
    唯有李正道，目光不時掃視四周，心中警惕未減分毫。
    很快，一行人穿過狹道，眼前豁然開朗，進入了真正的姚家祖地——盤龍堡。
    姚敬道將他們安排在正廳等待後，便去請示他父親。
    不論姚敬道有多麽傲慢，姚家在禮節上做得確實無可挑剔。
    精致糕點、極品好茶由身著素衣的仆役相繼奉上。
    李正道卻無心品茗，愈發緊張了。
    方才一路行來，他已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堡內布局與守衛情況，崗哨森嚴，暗樁處處。
    如果姚崇明真的跨入了登天境，加上新晉宗師姚敬道和姚家這易守難攻的主場優勢，他們這一行人未必能全身而退。
    此刻，他心底倒真的希望是秦天誤判了。
    可…… 他看了一眼秦天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心中暗道：
    “這是胸有成竹嗎？”
    李正道微微傾身，湊到秦天耳邊，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
    “你說證據就在姚家祖地，現在人也進來了，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秦天隨意道：
    “稍安勿躁。
    什麽都不用做，等著姚老鬼出來。
    你隻管看戲就行。”
    此時他在心中冷笑，有句話沒有說明：
    “想要證據還不簡單。
    讓姚老鬼自己拿給你們看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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