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今樂把衣服重新熨燙了一遍，一直到板板正正沒一點褶皺，又取出自己用花瓣製的香囊，和衣服放在一起，好讓衣服聞起來味道好一些。
    因為熨燙過的衣服會有一股怪味道，她總是習慣性放香囊。
    雖然說決定去賣掉衣服，其實蘇今樂沒想過掙錢，她隻是心疼那三塊錢，她沒有任何做生意的經驗，便也不敢多想，隻想著三塊錢的成本，能賣四塊錢就很好，那樣就不賠錢。
    如果實在不行，賣三塊錢也行，那些功夫錢就不要了……
    她想到媽媽說晚上帶肉包子回來，一個肉包子要一毛錢，如果她能賣三塊錢還能換回來三十個大肉包子！自從哥哥受傷回來後，家裏日子過得拮據，其實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
    想到這裏她更難過了，她一定腦子裏裝了稻草，才會舍得拿三塊錢去給顧景修做衣服，還不如買四斤豬肉回來。
    等著把衣服重新疊好放好，已經下午四點多了，蘇易安試探著問了一句：“要不明天再去吧，今天太晚了。”
    都已經回來一次了，可見獨自出去賣衣服，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他到底心疼妹妹。
    蘇今樂心裏其實也忐忑，但一想到三十個肉包子，就無端端生出了點底氣，她自己給自己打氣：“我行的。”
    蘇易安被她逗樂：“好。”
    話雖如此，他卻還是從口袋拿出一毛錢：“就算賣不出去也沒關係，這個拿去買糖葫蘆。”
    蘇今樂不要：“我，不是小孩……”
    “不是小孩是什麽？”蘇景和笑著揉亂她的頭發，在她瞪著眼睛不樂意的時候又鬆手：“好了，早去早回，不要和不認識的人說話。”
    蘇今樂也是這麽想的，她還特意繞開了顧景修家門口，一點點也不想再見到這個人，這次很順利就到了目的地，百貨大樓對麵的街上，小商販聚集的地方。
    她是第一次自己到這種地方，心裏難免緊張，便找了一個人少的角落，拿出一張大報紙鋪在地上，然後才把襯衫小心翼翼放在上麵，最後拿出來一個紙殼子。
    上頭寫著賣衣服……
    她沒敢寫多少錢，怕要價高了人家不樂意，又怕自己要少了吃虧，就想著到時候讓想買的出價，隻要超過三塊錢，她就賣！
    人來人往，好奇看她的人不少，但沒一個來問。
    蘇今樂幹巴巴站了一會有些著急，旁邊一個賣雞蛋的大娘提醒她：“姑娘，你這樣賣東西可不行，得大聲吆喝才行，像我一樣喊，賣雞蛋嘍，賣雞蛋嘍！誰要雞蛋……”
    大娘中氣十足教了一遍蘇今樂：“看見沒，就得這麽喊！”
    可是蘇今樂哪裏敢，她要是這麽大聲喊，大家會笑話死她吧？
    又等了好一會，還是沒人。
    蘇今樂咬了咬牙，終於鼓起勇氣想要試一試，她說話結巴就隻能一個字一個字喊：“賣、衣、服……”
    大娘以為她是緊張，還十分貼心鼓勵她：“喊得好，就這麽喊！”
    蘇今樂見沒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便又多了些力氣，聲音也大了些：“衣、服！”
    大娘非常給麵子的鼓勵她：“丫頭有勁！聲音真大！”
    蘇今樂臉都紅了，卻漸漸消了顧慮，一字一字喊得漸漸起勁了，一遍一遍喊賣衣服。
    終於一個穿著講究的中年婦女被吸引過來，她一眼就相中這白襯衫：“這衣服好看，和百貨大樓賣的款式都不一樣，丫頭這衣服你自己做的？”
    蘇今樂連忙點頭：“是！”
    婦女是幹部家庭，穿衣服很講究，最喜歡這種手工製作與眾不同的衣服，但要是每一件都去量身定做，經濟上也負擔不起。
    她原本是想轉悠著給兒子買件衣服訂婚的時候穿，看來看去都不滿意，沒想到在這條街上遇到了。
    這件白襯衫款式好看，布料摸著也舒服，聞上去還有淡淡的花香味。
    她問道：“這衣服是多大碼的？”
    蘇今樂有點緊張：“一米七五，可以穿。”
    她話說得慢一點就聽不太出來結巴，婦女也沒在意，看著尺寸什麽的都合適，便問價格：“這衣服多少錢？”
    蘇今樂沒想到這麽快就問價格，一點經驗沒有的她更緊張了，大腦都一片空白了：“你看，呢？”
    “我看？”婦女指了指自己鼻子，她還是第一次見讓買家自己出價格的呢！
    但小姑娘看著年齡不大，又柔柔弱弱的，她便也多了幾分耐心，更何況這件襯衫她越看越喜歡，想了一下就試探著開口：“要不八塊錢？”
    這個價格給的算是中規中矩了，百貨商場一件白襯衫從八元到十幾元的都有，當然貴的還有二十幾塊錢的，但買的人很少。白襯衫普遍就是八塊十塊的價格，買東西都要討價還價，她也不能出太多，太多了還怎麽還價？
    實際上，她覺著這件白襯衫十二塊也值得。
    蘇今樂眼睛卻睜大了，她激動得結結巴巴：“八，八塊……”
    她八了半天，婦女誤會了，以為嫌少便笑道：“你就說這個價格行不行嘛，總不能嫌少吧？”
    “不，不……”蘇今樂想說不嫌少，她還覺著多呢，她一開始就想賣個成本價，四塊錢都覺著很貴了！
    平時她又沒去過商場，衣服都是自己做，哪裏知道市場價多少。
    可不了半天，婦女直接誤會了：“不賣？”
    蘇今樂要急死了，越急越說不出來話，眼圈都紅了：“不……”
    婦女看她快哭了，也知道自己給的價格不高，好像顯得自己欺負人似的，便主動開口：“行了行了，賣個衣服你哭什麽呀，再給你加兩塊錢行了吧？現在商場人家海珊牌的襯衫也才這個價格！”
    蘇今樂狠狠咽了下口水，十塊錢？
    婦女見她不說話，也有點不高興了：“你賣衣服總得說個價吧，哪讓人一直加錢的，十塊錢到底賣不賣？”
    蘇今樂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大聲蹦出一個字：“賣！”
    “啊？”
    “十塊，賣，賣！”
    她怕人跑了，還拚命點頭，以表達自己要賣衣服的迫切心情。
    婦女：“……”
    害，竟然這麽痛快，她懷疑自己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