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說法雖然有問題，但從邏輯上看，還真沒法就這麽否定。
    “他占據了我的身體，我們也算是繼續在一起了，不是嗎？”
    女人這段發言的問題更大，米小粒是實在不知該怎麽接話了，於是他隻能繞回最開始的話題——
    “你剛剛說，其實可以反抗？”
    “是的。”女子再度點頭。
    “別聽她說！”
    “不要信！”
    “都是假的！假的！”
    ……
    又是一陣毫無意義地吵嚷——也不是沒意義，他們越嚷嚷，米小粒越得聽。
    “公子，你可知我夫君為何留下這麽多殘魂？”
    米小粒搖了搖頭。
    “他並非為了炫耀。”女子抬頭看了看天，又換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方小天地，也快到崩解的時候了！”
    “啊？為啥？”
    “你是不是覺得，幻空把自己的摯愛都給奪舍了，他該是個多麽歹毒的人？”
    是有點。不過米小粒沒有接茬，還是在認真地聽。
    “其實他也有他心底的溫柔。”女子歎了口氣，“就如這山穀，過去的時候，並不是這一幅荒蕪的樣子。山清水秀，鳥語花香，說是仙境也不過份。”
    米小粒相信這是真的，因為這麽做才符合基本的邏輯。畢竟是給自己愛人準備的“居所”，又怎麽能如此荒蕪？
    “公子，幻空他會留下我的一縷殘魂，也不隻是因為他愛我。”女子繼續說道，“他需要留下一縷殘魂來捆住被他奪舍的身體。”
    “頭發，也是這個用處對嗎？”米小粒問道。
    “是的。”
    “那這些人……”
    “他們是後來被奪舍的人。”女子淡淡地說，“公子，你知道麽？每個人來的時候，幻空都會騙他們說，以後他找到了新的身體，就把原來的軀殼還給他們。”
    米小粒眉頭緊皺。他已經意識到的其中的問題，像是為了確定一下，他出言問道：“你是說，幻空為了穩住這些殘魂，就用這種話騙他們？而他們，也都信了？”
    “當然信，為何不信？不信的話，他們為什不自我了斷？”
    雖然米小粒不知道殘魂怎麽自我了斷，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是這些人心存僥幸不肯去死，那幻空控製奪舍來的身軀也沒這麽順利。
    “幻空奪舍來的身體有好有差，但不管再好，多年之後也都會朽壞。這就是身魂不符的代價，非人力可以扭轉。”
    “也就是說，根本就沒法還……”
    “若是能還，這裏怎麽還能有這麽多殘魂？”
    米小粒點點頭，心說是這麽個理兒啊！
    可惜千古艱難唯一死，這些人都已經是殘魂了，甚至也知道毫無希望，居然還是乖乖的留在了這方小天地裏不肯去死。
    他們甚至知道，要是在第一時間自裁的話，幻空會因為掌控不了身體而大受打擊，或者就此完蛋也說不定。
    “他們賴在這裏，活也活不了，死又不肯死，所以才把幻境弄爛了，對不對？”思考了一會兒之後，米小粒開口問道。
    女子卻搖了搖頭，沒頭同意他的說法。
    “不是他們的緣故？”
    “他們隻是殘魂，哪有這種力量呢？”女子無奈地歎了口氣，“是幻空，他自己的魂老了。就像這枯萎的殘枝，已經沒有機會返青了。”
    “魂，也會老？”
    “世間萬物，有什麽是不會老的嗎？”
    米小粒沉默了，也由不得他不沉默。除了這個問題之外，他也已經意識到下一步自己該做什麽了，做這件事的時候，以他的立場也隻能乖乖閉上嘴。
    “公子，動手吧。你跟我們不一樣，是有血有肉的人。”
    “好。”米小粒沒有矯情，他知道自己不能大言不慚地說什麽“解脫他們”之類托詞——本來就是貪生的殘魂，讓他們死算什麽解脫呢？
    至於斥責他們，米小粒更說不出口，這些人又有什麽錯？要錯也是錯在不該遇見幻空吧。
    所以米小粒一言不發，默默地拿出了一柄大鐵錘。
    “不——”
    在一個殘魂撕心裂肺地叫聲中，他揮錘打碎了那具白骨。
    “快住手！你這是在殺人！”
    砰！
    “我們哪有錯？我們哪有錯！”
    砰！
    “求求你，求求你，我還有想見的人，我還有——”
    砰！
    砰砰砰——
    直到最後，山穀裏徹底安靜了，隻留下了幻空的夫人一個。
    “這裏就要徹底崩塌了，他也要死了，請你讓我也解脫吧！”
    米小粒點了點頭，高高舉起了鐵錘——
    砰！
    ……
    等米小粒重新出現在算天的屋裏時，洛火雲正騎在師尊身上扇他巴掌呢。
    “別打了，閃開吧！小心髒了手！”
    “哎？你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洛火雲聽人勸吃飽飯，一個激靈從幻空身上跳了下來，抬手就要那狐頭杖，“你都出來了，要不吞了他？”
    “別別，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就在這時，幻空的香囊突然發出了一絲光亮，米小粒指了指那東西，衝聞天音點了點頭。
    聞天音心領神會，一道雷光打了上去，直接將香囊打成了灰燼。
    “不！不！”幻空無助地怒吼著，“你這混蛋！你做了什麽！”
    “唉，他已經都感知不到自己法寶裏的變化了嗎？”米小粒歎了口氣，“送他去見他夫人吧，聞姑娘。”
    “他夫人？”
    “第一個被他奪舍的對象。”
    “什麽？！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米小粒堅定的說道，“此事若假，天雷殛之。”
    他的話當然是真話，雖然是說了一半的真話。
    聞天音柳眉倒豎，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你這個畜生！”
    “啊？什麽情況？”
    洛火雲拉了拉米小粒，告訴他剛剛她們對師尊“大刑伺候”的時候，聞天音一邊打一邊說了些她與師尊的過往。
    這個人在最終目的沒暴露之前，演好人演得就跟真的一樣，而且是發自內心的，任誰都看不出來那種。
    更讓聞天音感動的是，每年他夫人忌日的時候，他都會誠心祭拜，年年如此從未中斷。哪怕是後來他凶相畢露，打算奪舍聞天音，導致兩人打生打死的時候，他都沒忘了抽空給她夫人上香。
    “我隻當他情深，還不願趁人之危下手殺他！”聞天音氣得渾身發抖，“原來你是心裏有愧！畜牲，受死吧！”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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